江壹瑜幾乎是被賀紀澤連拖帶拽丢進車裡的,隔着玻璃,頻頻回顧,确認李維平沒再跟過來後她才勉強松了口氣。
就是這麼一個緩口氣的神态,江壹瑜沒想到會給賀紀澤看到,那神态的一絲一毫變化都被掠進他眼裡,簡直就是惡種惡果的催化劑。
“這才是真的。你很關心他。”開着車的賀紀澤忽地說,語氣中帶着不明笑意。
江壹瑜出神想着李維平,聽到賀紀澤意有所指額間冒出細汗,“什麼真的假的,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并非在裝瘋賣傻,她是真的不太明白,賀紀澤話裡那句“這才是真的”所謂何意,他總愛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不愛直接挑明,相處的那些年下來,她多少也習慣了,隻是這次涉及到的對象是李維平,她不得不緊張。
賀家那是用權勢堆疊出來的,賀浩民年輕時踩着“骨山血海”才走到讓人望而生畏的高度,雖然身死,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盤根錯節的人脈關系,李維平能不能繼續在電視台待下去,不過身旁人一句話的事。
眼下賀紀澤應該還沒認出李康亮是李維平的父親,身上那股戾氣八成也是因為自私的心理。
一想到這,江壹瑜看白褲腿上的血色都不覺得揪心了,竟有些劫後餘生的舒坦,她轉頭看賀紀澤,擔憂被發現,偏頭的動作幅度不算大,隐隐約約隻能瞧見昏燈下,賀紀澤那張略顯慘白的側臉。
眼前人不無辜,可在那場車禍裡他也沒罪。
她這個角度望去,看不大清他的五官,臉上流露的是何種情緒也難以探究,可越是這樣江壹瑜的心越不安,太難懂他了,以至于接下來該如何應對都不清楚。
車子駛入長街,萬家燈火籠罩,前方是個紅綠燈,賀紀澤開得快,遇到等紅燈的車子猛然急刹,江壹瑜坐在副駕駛座上,賀紀澤給她扣得安全帶扣得很緊,恨不得将她捆起來似的,急刹時也隻是稍微往前傾,可慣性沖擊仍是讓她有一瞬的發懵,以至于沒能立刻反應身旁人問的話。
紅燈黯滅,綠燈忽亮,江壹瑜總算籠回神思,想起賀紀澤問的話——“我死了你也不會有那種表情吧?”
這個死瘋子!江壹瑜深吸一口氣,冰涼的氧氣竄進脾肺裡都是身子涼的,哪有人詛咒自己去死的啊?!
車内有一陣靜默,天地萬物仿若消亡,隻餘他們二人。
等不到答案,賀紀澤開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車外的街景逐漸陌生,陌生的令江壹瑜心慌。
“你要帶我去哪?”江壹瑜惶恐地問。
對比之下,賀紀澤答的卻異常冷靜:“回家。”
江壹瑜又望了眼窗外,這哪裡是回她家的路?分明是去他家的路!
“快放我下車!”江壹瑜慌不擇路去拉車門,跳車下去也不過滾得一身傷,流一灘血,再去趟醫院而已。
拉門攪出不小的動靜,賀紀澤抽空去瞥她一眼,對她這番困獸之鬥做出點評:“想跳下去一死了之?蠢啊——”
他那聲“蠢”尾音拉得很長,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
“好過在這裡,快放我下車,我要走!”江壹瑜停住手裡動作,咬牙瞪他,賀紀澤以笑回應,薄薄的唇揚起,笑的詭異燦爛:“行啊,你跳我也跳,我們一起死,不論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有你作陪,真好。”
江壹瑜不可思議地看向賀紀澤,隻看一眼便吓一跳,路燈透過車窗打落在他面龐上,那副矜貴清冷的五官居然流露出某種向往的神情。
江壹瑜險些咬了唇,心裡反複疑惑:他到底在向往什麼?
也就是在這時,手機消息通知的鈴聲不适時宜響起,江壹瑜的心髒也随着手機鈴聲的忽然響起加速跳動,賀紀澤向來心思細膩敏銳,江壹瑜隐隐不安地想,也确實沒想錯。
“誰發的?”賀紀澤依舊目不斜視看着路況,聲音卻忽地冷下來:“是了,差點忘了,剛才那位是?好像已經見過很多次了吧?不介紹介紹?”
終究還是問到了,江壹瑜垂眸,壓下煩躁的氣焰,緩緩答他的話:“一個同事,同時也是學長。”
答得溫溫順順,乖巧如兔,未免太假了,賀紀澤突然覺得,他還是喜歡她剛才奮力反抗的模樣,這才有興緻。
“又在護着誰呢?叫什麼名字?”他再次揭穿她,每次乖順的模樣都假的可怕,一次兩次頗有趣味,看得人心癢,次數多了,連陪她演下去的興趣都所剩無幾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還從未想過,江壹瑜的臉上居然也會露出那種少女純情,叫人惡心,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始終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