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比起關心,江壹瑜更多的是好奇,她越來越不了解他,看不透他。
可她還要靠他打聽有關父母的消息。
“關心一下很正常吧。”江壹瑜用很微小的聲音回他,小的她自己聽都費勁,“你突然消失了那麼久,任誰都會問上幾句。”
賀紀澤聽的清清楚楚,也并非如此。其實就把“關心”兩個字聽清楚聽進心裡了,其他的無所謂是什麼。
剛從那白色囚籠裡逃出,千哄萬騙、裝模作樣才讓楊吳新相信他真的沒事。
他終于回來了。
“那去吃江浙菜,我記得你以前愛吃江浙一帶的菜式。”
江壹瑜以前是愛吃江浙菜,金陵桂花鴨、揚州獅子頭、叫花童子還有西湖莼菜湯。
可她上了大學之後,嘗過了南城的菜系,嘗過了全國各地各色各樣菜式,愛吃的菜早就不是江浙菜,隻有賀紀澤還停留在以前。
“随便,我都可以。”江壹瑜也懶得想,要吃什麼菜當做年夜飯,随便了,又不是和父母或者好朋友一起吃。
巷子裡餐廳隻為兩人開,惠京城裡最出名的江浙滬菜。
江壹瑜跟着賀紀澤走進包廂,裡頭暖氣開的盛,推門入内,一陣暖烘烘撲面而來,暖的人有點犯困。
賀紀澤拉開紅棕色的凳子,紳士地伸手示意江壹瑜坐下。
江壹瑜倒是習慣了他這麼圍着她轉,面無表情落座。
“想吃什麼?或者還是以前那幾樣?”賀紀澤把厚厚的菜單遞給她,擔心她拿不穩,雙手奉上,像是奉上驚世駭俗的珍寶。
她接過菜單的同時,正好擡眸見到了他望她的目光。
濃黑的瞳孔裡,隻倒映着她一個人的身影,小小的,縮水上千倍的面容。太柔情了。
江壹瑜讨厭這種感覺,避開他直勾勾的眼神,抱怨般說:“你别這樣看着我。”
賀紀澤擺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她,“那要怎樣看着阿瑜,阿瑜才會滿意呢?俯看?還是仰望?”
他又在曲解她的意思,她隻是不想讓她盯着,卻被扣上“不夠滿意”的帽子。
江壹瑜隻好不理他,埋頭點菜,她也搞不清是為了賭氣,還是這麼多年過去口味真的變了,對着眼花缭亂的菜單,點了一大堆陌生的菜。
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錢,花的是賀紀澤的錢。
服務員捧着餐盤走來,一盤接着一盤,最後整張餐桌,隻剩拳頭大的空位。
江壹瑜捏着筷子,一時間不知道改從哪裡下手,幹脆就從離自己最近的那盤菜吃起。
她吃飯向來都是細嚼慢咽的,一口菜一口飯,賀紀澤最喜歡盯着她吃飯,她吃完他也就飽了。
以前在賀家時,也是這樣。
楊溪做的飯基本上都是難以下咽的程度,半生半熟,食之無味,或許還摻着些亂七八糟的藥,所以能端上桌的,基本上都是阿姨做的。
阿姨做飯也一般般,賀紀澤不愛吃,從小他就是很挑剔的人,當然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吃楊溪煮的東西,吃怕了,永遠帶血的肉……他讨厭吃肉,讨厭吃飯,也難怪小時候住在楊吳新家裡時會被劉敏麗讨厭。
他每次吃飯都吃很少,但看着江壹瑜吃,他能吃的比平時多不止一倍。
江壹瑜吃飯的時候很愛埋着頭,夾菜的時候低着頭,用筷子把飯舀進嘴巴裡的時候低着頭,嚼飯的時候腮幫子一吸一鼓的,像一條在水裡呼吸的小金魚。
每每在飯桌上看着她吃飯,賀紀澤就會出神,忘了自己也是要吃飯的人類,等回過神來,碗裡的飯吃的差不多了,但卻忘記是何時何地吃進肚子裡的了。
賀紀澤這次也看着江壹瑜吃飯,腮幫子沒有以前鼓得那麼圓潤那麼碩大,吃的以前她吃飯總是很着急,因為吃得慢,可又想着離開,所幸吃少一些,這樣就能快點離開餐桌,好像十分害怕他那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再點一道湯,潤潤喉嚨。”賀紀澤見她兩邊的腮幫子都鼓起來,既覺得可愛,又不免擔心,家裡那一池子的金魚死前的場景浮現在眼前,楊溪那天不知發什麼瘋,跑到花園裡的池子邊,把手伸進澄淨的池水裡抓捕金魚。
不是撈金魚,而是抓起來,捏它們的肚皮,戳它們凸起的眼睛,折它們的頸部,拔它們的尾巴……任由它們在岸上擱淺,發洩完之後,再全部又都丢回池子裡。
楊溪坐在岸上盯着池水裡的浮魚癡癡笑,賀紀澤回來了她也對他癡癡笑,笑他終于也失去自己所愛了,可太好了,他也要變得和她一樣,永遠待在白色的世界裡。
金魚離開水後會特别痛苦,就好像人離開氧氣,通常兩到三分鐘内将會面臨死亡。
賀紀澤這是也怕江壹瑜擱淺了,要給她點湯喝。
江壹瑜吃了兩碗米飯,吃了好多菜,已經吃不下了,擱下筷子搖頭拒絕,因為嘴裡還嚼着米飯,含糊其辭的,“我不要,你要喝你自己點了自己喝。”
賀紀澤見她答得一噎一噎的,心裡憑空生出了沉重的恐慌,好像有人攥住了他的肺葉,反複揉捏,簡單的呼吸都很困難。
他立馬叫服務員過來點湯,點的是江壹瑜最喜歡的西湖莼菜湯,或許是真的害怕她出事,不僅讓廚師快些做那碗湯,而且還執着地往江壹瑜杯子裡添水。
“快喝水!”賀紀澤把成滿水的白瓷杯遞到江壹瑜的面前讓她喝,語氣偏向命令式,帶着不容拒絕的口吻。
聽着十分令人讨厭!
江壹瑜不想喝水,也不想聽到賀紀澤這種強迫命令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