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燭幽款步從大殿中央直直地走出去,一股清涼的空氣撲到她滾燙的臉頰上,讓她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倚在門口的蓋聶沖她打了個招呼,她看過去,同時發出邀請:“一起走走?”
蓋聶隻是沉默着走到她的身邊,給了她一個關切的眼神,兩人走出好遠她才給予回應:“我沒事,早就料到會有今天,倒算是了了一個心病。”這兒是通往望夷宮的路,少有人往,黑暗的包裹令她有了一分安全感。
“抱歉。”
“先生有什麼好抱歉的?”
“若是那人沒死,或許不至于此。”
燭幽搖頭道:“一樣的,唯一的不同可能隻是我不至于如現在這般毫無收獲。”其實也不是毫無收獲,隻能勉強算得上因禍得福。
“你想知道什麼?”
蓋聶的語氣讓燭幽覺得自己問什麼他都會給出回答,可她再度搖頭,沉沉歎息:“星魂說得對,我不應該摻和這些事。”到目前為止,她應該已經徹底地将自己從危險中摘出去,不必再顧隐憂了。
蓋聶表達了贊同:“在宮中,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燭幽倦極一般停下了腳步,仰頭望着幽晦的天空:“今晚應該會下雨吧?”
“應該吧。”
燭幽到望夷宮時,她說的那場雨已經下下來了,不過非常地小,她一路走來隻有頭發堪堪被沾濕。星魂罕見地不在宮裡,燭幽也不覺得失望,反而松了口氣,她邁進宮門的時候還在想他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先冷嘲熱諷她,現在他不在,她還能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待着整理一下情緒。于是她沒帶猶豫地就從上次留下的一堆東西裡翻了泡泡水出來,拖着步子登上了占星台。
雨天不是個吹泡泡的好時候,但她一個人待着發呆也挺無趣的,吹個泡泡好歹能讓她手頭有點事做。她十分随意地沾了皂莢水,有氣無力地沖着那層薄膜吹,吹出來的泡泡也同她一樣萎靡不振,飛不出幾尺就破了。這種天氣她當然不會強求能吹出什麼好效果,但這未免也太搞笑了,她自己都被自己笑到,最終還是選擇放下了它們,倚在柱子上擡頭看雨。
相較之前更加綿密的雨一點一滴地撲向她的面頰,像是極細弱手指的輕點,感覺不壞。若是從前,她定然會用陰陽之力牽動着這些雨水,既練習了心法,又能打發時間,隻可惜她仍不能用。現在的她可真是各種意義上的沒用啊,像個廢人一樣,還因為這一場遲來的質問消沉至此,而且這些都是她做好打算去接受的結果,哪裡有資格抱怨它們的到來?如果這件事早一點發生,她定然不會是這個樣子,是對嬴政的感情帶偏了她的理智,可她又能怎麼辦呢?
嬴政盯着案上的燭火多時了,燭火的那方正是他為燭幽設置的座位,趙高随侍一旁,也不知道嬴政是在看燭火還是位置。
“什麼時辰了?”
“回王上,已經戌時了。”
她走之前他還特意叮囑過早些回來,可都過了這麼些時辰了,螞蟻都該從望夷宮爬了個來回:“山鬼呢?”
“回王上,山鬼大人去望夷宮了。”
他還能猜不到這個?這奴婢今天怎麼回事?嬴政冷肅地瞄了趙高一眼,于是趙高立刻說:“臣立刻就去請大人回來。”
“等等。”嬴政知道燭幽肯定不開心,他既希望她能自己開解好,又不是很想看到她已經恢複如常的模樣。他本不吝于放下身段去安慰,可又怕她自動代入她那一套素冠荷鼎之論,真真是進退兩難。
趙高得了令待在原地,靜待嬴政的下一步指示,可他又盯了燭火超過一盞茶的時間,宛如走神,待得燈芯都快燃盡,發出“哔啵”之聲他才恍然回神:“擺駕望夷宮。”——終究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趙高便眼觀鼻鼻觀心地即刻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