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雲中君後來因為這次瘋狂的趕路而對燭幽橫眉冷對了大半個月。馬趕路會累死,所以會在驿站換乘,那人就不會累死嗎?但趕路的人能換嗎?他氣兒都沒喘勻就被帶到了星魂面前,都快累得吐白沫了,燭幽還派人一個勁兒地催,她難道就不怕陰陽家再多添一個人躺榻上嗎?她還是人嗎?!當初他覺得星魂已經夠魔鬼了,現在發現郗燭幽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顔路因為雲中君單方面的暗流洶湧而忍俊不禁,燭幽的表情明顯表示了她不太明白他到底為什麼這麼氣,雲中君又氣又拿她沒辦法。藥方讨論完畢後,(臉色慘)白了幾個度的雲中君拖着疲憊的身軀去休息了,顔路則留下再确認了一遍,燭幽望着那一沓藥方咋舌:“這藥未免也太多了。”
顔路好脾氣地回答:“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你們兩人其實都有很多暗疾,索性趁這個時候一并調理了。”
燭幽沉默了,步光見狀便補充:“夫人和星魂大人都不喜歡喝藥。”
顔路眨眨眼,笑:“那便配成蜜丸吧。”
雲中君半途回來,惡狠狠地道:“配什麼蜜丸?這兩個家夥的藥裡全加上黃連!越多越好!一點甘草蜂蜜都别放!”
但到底顔路沒有這麼幹,畢竟黃連對燭幽來說并不好。
不相幹的人都走了,燭幽便開始同顔路閑聊:“夫子怎麼讓你來了?”
“他老人家年紀大了,颠簸一路恐怕會去半條命。”
燭幽承認錯誤:“是我考慮不周。”其實她覺得這是荀子在為小聖賢莊的未來鋪路,他固然可以承了燭幽的情以避免日後被清算,但最後還是把這個機會交給了顔路——他清靜無為,低調避世,不太參與俗務,實力卻不俗,的确是保留儒家力量的好辦法。
顔路不知道燭幽此刻在想些什麼,溫言安慰:“郗姑娘關心則亂罷了。”
她不置可否,看他拿着小銀秤配藥:“一會兒你給君上也看看吧,我總覺得不安心。”
顔路爽快地答應:“好,如果陛下不介意的話。”
“星魂的情況怎麼樣?”
“……傷得很重,得休養很久才能恢複。雲中君對他的情況更清楚,姑娘可以去問問。”說罷又補充,“等他休息好了之後。”
“我也不至于那麼沒眼色。”燭幽再坐了會兒便被步光勸着回榻上躺着,然後不知不覺又睡着了。
朦胧間,燭幽聽到好像有人在叫她。
“璨璨,醒醒。”嬴政很少喚她起床,她轉醒的時候愣了愣,他也沒說别的,滿面嚴肅地扶她起身,脫了她的衣服。
莫名其妙被扒個精光的燭幽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反抗,嬴政仔仔細細地查看她的身體,看完了前面然後又去看她的後背,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君上?”
嬴政沒說話,隔了一會兒放下了被他撩起的頭發,為她披上衣服,但是好一會兒都沒有坐回她身前。燭幽側身去看,看見他凝重地微微低着頭發呆。于是她又喚了一聲:“君上,怎麼了?”
嬴政整理了一下情緒,沉沉地歎了口氣:“璨璨……”他捏了捏她的手,但礙于她的傷情又不敢用力,隻好松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無處發洩的煩躁。
“怎麼了?”他這個樣子,難道是北方戰事失利了?蒙恬敗了嗎?不應該吧?
“朕就不應該答應你……朕就不應該心軟。”他像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燭幽看到他的腮幫都在顫抖。
她的事?她怎麼了?她不是好好的嗎?是儒家的事嗎?荀子被牽連了嗎?到底怎麼了?她反握住他的手:“君上,發生什麼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嬴政靜靜地盯了她好一會兒,眼神複雜到燭幽的心都狂跳起來,最後他才低低地說:“你和星魂都被東皇太一下了咒印。”
燭幽一愣,反問:“又是六魂恐咒嗎?”所以他剛剛在找咒印的痕迹?
“……要是那個就好辦了。雲中君說他不認識這個咒印,已經派人去找東君了。”
“那不能說明什麼啊?”
“星魂的咒印剛剛發作了,險些沒撐得住。”
燭幽一愣:“那君上呢?不會也被……”
“已經确認了朕沒有,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隻要嬴政平安無事就好。
嬴政一語道破了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又在想隻要朕沒事就好?璨璨,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朕明明可以保護好你……朕就不應該心軟!就不該讓你來!”
燭幽作為當事人倒是很冷靜,反而安慰他:“事情已經發生了……君上覺得兇險,然而或許沒有那樣兇險呢?六魂恐咒說着也很可怕,但其實隻要不動用内力就可以了。咒印都限定了發作的條件,這就說明定然有規避的法子,即使解不了,肯定也能活下去的。”
嬴政的手攥緊又松開,不,她沒有看到星魂的咒印發作時的樣子,不知道那個的可怕,他回憶起先前的場面,心底隻有驚慌和無措,他已經确認了燭幽身上是同一種咒印,他害怕看到她也變成那個模樣:“是朕選擇了錯誤的路。”
“這跟君上沒有關系的。東皇畢竟是東皇,要不是他衰弱,我們也不可能成功,付出點代價再正常不過了。現在什麼都沒有定論,君上也不必急急地就下了結論,一切等東君來了再說吧。”
嬴政凝望着平靜的燭幽,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