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飯後休息時間都被無奈拉長戰線的哺食占用了，這下不能再陪她，得立刻去處理剩下的事務，他拉着燭幽的手囑咐：“吃的都給你準備好，可以吃的時候就吃些，盡量吃飽知道嗎？”

燭幽擺了擺手：“我又不是才三歲，君上去忙吧。”

他無奈地拍了拍她的手。

天下食物萬千，燭幽覺得自己總可以找到些能吃的，不過就是這樣不能吃換那樣的問題，但她沒有料到這件事的恐怖之處不在于能不能吃，而在于有沒有胃口吃，她就算不想吐也吃不下。吃不下帶來的後果是無解的循環：吃不下就沒精力，沒精力就想睡覺，越睡就越不想吃，就越打不起精神。

這才懷孕兩個月不到就這樣，怎麼往後熬？嬴政心下焦急，每天都會拽着她去散步，想着餓了自然會想吃東西，也确實如此，散完步的燭幽确實能多吃兩口食物——是真的兩口，她現在除了水，是吃什麼吐什麼，嬴政瞧着都替她痛苦。他問顔路：“為什麼反應會這麼嚴重？”

顔路也無法确證緣由：“夫人原本不适合懷孕，現在勉強懷上了，身體的反應可能就會大些。”

這些都是其次，她不用懷十個月，現在的問題是：“那孩子能保到我們希望的那天嗎？”

顔路猶豫了一下：“這個不好說，但臣和衆位醫工都會盡全力。”确實得想辦法讓燭幽吃東西了，母體太虛弱會影響孩子的生長，從脈象來看，這個孩子遠不及這個月份的正常孩子，别說等它三個月成型時轉移咒印，多等一個月能不能行都是問題。

嬴政點點頭：“拜托先生了。”說罷回轉寝殿去看她。

燭幽慣常面無表情地倚在榻上，臉色多有蒼白，眉宇間也能看出一絲恹恹。侍女正在給她喂膳房最新搗鼓的食物，将一口量的肉和菜包在一起裹着麥碎蒸熟，然後裹上蜂蜜晾幹，吃的時候沾些開胃的酸梅汁。其實很好吃，燭幽也不會吐，但吃兩個就她就搖搖頭表示不想吃了，侍女便換了另一種魚膠凍，她也是吃了一點就不吃了。嬴政過去看看又隻少了一點點的餐盤，歎了口氣坐到她的身邊：“還是吃不下嗎？”

燭幽慢慢地鑽進他的懷中：“已經比之前吃得多了。”

嬴政輕輕地捏着她的肩膀：“樂府的那隻小貓一頓都吃得比你多。”

“君上怎麼知道？”

“朕讓樂府令替你馴養着，等你好些了就讓他送來你這兒偶爾玩兒一下。”

燭幽想了想：“其實比起貓，我更喜歡狗。”

“别說貓狗，你喜歡虎豹朕都不會有意見……但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行……”

“君上不用擔心，我能忍。而且這樣正好不會耽誤曉夢回宗門，倒省了章将軍不少事。”她後來想了想，她出的這個主意确實變數太多了，章邯不好操作不說，一旦哪裡走歪了就很難控制住。

嬴政掐了掐她的臉：“你都什麼樣子了還想這些？！”

“我本就躺得渾身發僵，腦子再不轉轉，回頭就是個木頭人。君上喜歡木頭人嗎？”

“這些事情耗費心神。”

燭幽完全不覺得，對她而言不過幾句話的事情，真正執行起來才比較麻煩。不過她沒說，打了個哈欠道：“确實有點，我又困了。”

嬴政無奈地将她提起來：“不許睡，跟朕出去走走，回來再吃點。”

“……哦。”

又過了半個月，借着蒙老夫人進宮來看她的時候，蒙毅遞來消息：“扶蘇公子已經對燕國舊部動手了，墨家人趕去支援，章邯将軍帶着王離将軍将他們合圍在了代國故地。這次是想瓦解他們的意志，也是要再次立威，恐怕不會像上一次那樣輕易結束。”

燭幽點了點頭：“東君呢？”

“東君早就啟程來鹹陽了。”

“她一個人嗎？”

“嗯。”蒙毅知道她想問什麼，不待她問便道，“她先将她女兒送回了雲夢澤，然後轉道來的鹹陽，否則沿着馳道也不可能走這麼久。”

看來東君是真的與墨家劃清了界限，也是怕千泷摻和進去才将她送回了陰陽家大本營，卻正中燭幽下懷，到時候東君一死，千泷就真的任她拿捏了；而且燭幽的情況不算好，突然多出的一個月足夠曉夢來回宗門，于是逍遙子的動向對計劃全無影響；扶蘇這次展現出的殺伐決斷定然能令嬴政滿意，朝中的風向當會一轉——這無疑是最好的情況了，燭幽很是滿意，心情一好，菜都多吃了兩口。

蒙老夫人看着她的模樣也很開心：“喜歡就多吃點，到時候臣婦教給禦廚，也算是給你添了道能吃的菜。瞧你都餓瘦了，哪裡有懷着孩子還瘦了的道理……”

燭幽“嗯”了一聲，又問蒙毅：“東君什麼時候到？章将軍趕得回來嗎？”

“這我得問問，等我得了消息再通知你吧。”蒙毅覺得章邯恐怕不一定會回來，那邊明顯是曠日持久的圍城戰。

蒙老夫人不滿意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你就不能讓夫人好好地吃頓飯嗎？她好不容易不吐了。”

蒙毅無奈道：“母親，她就是注意力轉移了才吃得下去！”

燭幽擡起眼睛：“沒有，是老夫人做的菜好吃。”

這話說得蒙老夫人喜笑顔開，蒙毅坐在自己娘親背後無聲地罵燭幽：你能要點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