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燭幽作為标準的理科生,邏輯是學得很不錯的,但是生活中的事情往往不會按照邏輯來,因為它還要加上人心人情的調控,于是,她很驚訝地發現原來校園暴力竟然有那麼多的表現形式。寶貝的代步工具被戳了輪胎導緻她錯過了一次流星雨的觀測,第二天上課還因為堵車遲到之後,她憤而告去了保衛科,監控調出來找到罪魁禍首并給了警告處分後,她好像陷入了變本加厲的被報複漩渦之中——所幸她課多,又常常在天文台,除了膈應,好像并沒有太影響正常生活。
修車期間,财大氣粗的紅蓮把她的mini借給了她,但鑒于燭幽還沒有駕照,她去天文台時還得四處抓司機,連嬴政都被抓了幾次。
“韓非沒有幫你解決?”他都沒聽說校園網崩潰。
燭幽望着星圖懶懶地“嗯”了一聲:“我還想看看到底還有多少花樣。”
嬴政挑挑眉:“早些清淨不好嗎?”
燭幽一針見血:“如果要從根源解決,不應該先把你解決了嗎?”
嬴政“噗嗤”一笑:“抱歉,一時半會兒我還不能被解決。”
她重新低下頭:“那不就得了,反正是治标不治本。學長,你可真是禍水。”
“這樣說我好像不太好吧?”
“你不生氣就還行。”
她這麼可愛,韓非又這麼寶貝,他哪兒敢生氣呀?嬴政心想,然後把話題繞回去:“難道你要一直這樣受着嗎?”
“當然不。”燭幽扭頭看向他,“她們整蠱我的方法就那麼幾類,我已經差不多掌握了,到時候我會一一還給她們的。”
嬴政啞然,可這話被她說出來又那麼地合适,于是他竟然問:“……需要幫忙嗎?”
她一本正經地回答:“你進不去女生宿舍啦。”
重點仿佛不在這裡。嬴政淺笑,轉頭認真開車,将她送到目的地便準備開車下山,明天再來接她:“明天幾點?”
“明天是周末。”
對于嬴政來說是不是周末的區别并不大,除了跟案子,剩下的所有時間都可以自己安排,以至于他對星期幾沒什麼概念,隻記得幾号。“你的意思是明天不用來?”
燭幽答非所問:“最近都是你在送我。”
“怎麼了?韓非最近有點忙。”
燭幽搖搖頭:“淩晨有流星雨,你明天如果沒有安排,要留下來看嗎?”
嬴政眉眼間露出一點柔軟:“這算是福利?”
她嚴謹地斟酌後回答:“如果你喜歡的話,那就是。”
人嘛,或多或少會帶點對星空的向往,他笑了:“好啊。”
嬴政隻去過科技館的天文區,從來沒有進過天文台,對于他來說這裡是個全然陌生又令人躍躍欲試的地方。他停好車,背上包,跟着燭幽走進園區。這裡比他想象得要樸素很多,建築零散地掩映在綠樹從中,看起來像是中世紀的圓堡,如果再高一點兒,應該可以用來拍長發公主。一路往上走,終于來到了一塊開闊地,兩棟相似的建築并排立着,二樓有個人沖她打招呼。燭幽揮手回應,走向了另一棟樓:“那是氣象的樓,這邊才是天文系的。剛剛那個是氣象的顔路學長。”
嬴政點點頭:“難怪看着眼熟。”
“你們認識?”
“韓非認識的人我或多或少都見過。”
“哦。”韓非這恐怖的人緣。
燭幽刷卡進樓,現在是晚上八點,天文系開始夜間活動的時候,不過嬴政卻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天文台的内部裝修顯得很有科技感,同這棟樓的外表截然不同,樓道裡甚至還有機器人。燭幽帶着嬴政坐電梯上樓,電梯裡的液晶屏上是變幻的星空,幾塊廣告牌上是幾張很著名的照片,嬴政能認出來的隻有黑洞、超新星爆炸和旅行者号拍下的地球,冰冷又浪漫,他低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燭幽,頓覺她很符合天文學的氣質。
電梯門打開,一道纖長的紅色身影掠過,然後頓住回頭,嬴政在那天的教室裡見過她,這會兒她手裡正舉着雞腿,略驚訝地睜大眼:“呀,來了啊。”
“師姐。”
然後她的目光落到了緊随其後的嬴政身上:“哦?換人了?”
“是客人。”
她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休息室還有吃的,你們餓了就自己吃。我們這兒氛圍很輕松的,不要拘謹。”後一句話明顯是對嬴政說的,他客氣地點點頭,便跟着燭幽去休息室了。
嬴政望着面前這個風格明顯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座位,上面除了些物理書,還擺了法學書呢,他挑挑眉:“換人了?”
燭幽說:“之前韓非會來接送,然後就把這兒占了。”
“哦——”嬴政似笑非笑地把電腦放到桌上。
然後她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我們系人少,到處都是空位,可以随便坐,沒有特意給他留。”
嬴政似有所悟地點點頭:“看得出來。”
她同他稍稍對視了一會兒,挪開視線,從桌子那邊抱了一堆吃的來:“随便吃。”
小小的桌面上瞬間堆滿了炸雞、披薩、鹵菜、盒飯、速食,中西結合,應有盡有。她又拿了好幾種飲料來,外帶切好的盒裝水果,嬴政啼笑皆非:“夠了,燭幽,我哪兒能吃這麼多?再拿連桌子都擺不下了。”
“你先挑,剩下的我拿回去。”
直接去大桌子那邊吃不就好了?嬴政撥了撥這些袋子:“你喜歡什麼?”
“我想吃一塊披薩,還有土豆泥,那個鹵的雞翅,還要氣泡水。”
“你的口味還真是小孩子。”嬴政一邊笑一邊把這些撥出來。
“水果也留一些吧,我想吃菠蘿。”
“好。”
“還要嗎?”
“那個是不是冰激淩?”
“嗯。”他自覺地挑到要留下的那一堆裡。
結果莫名其妙地他的桌面上就擺滿了她想吃的食物,他把桌子間的隔闆拿掉,方便她拿。燭幽一邊吃一邊問:“你不吃嗎?”
嬴政想了想,挑了一盒土豆泥意思一下,笑道:“你們這兒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她疑惑地望着他。
“我以為會像我去參觀過的研究機構,大家穿着白大褂走來走去。”
“我們不穿白大褂。”他們平時也很随意的,大司命他們還會聚衆嗑瓜子打牌搓麻将打遊戲,不過燭幽并不打算把這些全都抖給嬴政。
“我們院裡就隻有書,下次可以帶你去看看。”
燭幽并不太想去陌生的地方,而且在她的認知裡,學院才不會有這種專門自習的地方:“你也是本碩連讀嗎?”
哦,原來她是連讀。嬴政眨眨眼:“某種意義上來講,差不太多。”
面對這種奇怪的回答,她也沒有深究,又挖了幾口冰激淩就算吃完了。
“不吃了?”還有好大一堆呢。
“吃飽了,晚點我會把它們吃完的。”
他特别想誇她是節約糧食的好孩子,終是忍住了,隻回了一個淺淺的“嗯”,随後将沒動過的食物重新放回去,收拾幹淨桌面,打開了電腦。
燭幽坐在他旁邊看了一會兒,感覺他的狀态和韓非差不太多,便自動代入了跟韓非的相處模式:“我先去把今天的事情做完,大概一個小時就能回來。”
“好。”等她離開,他取過手機開始打字。
-燭幽平時就吃得很少嗎?
隔了好久才收到韓非的回複:對。怎麼,你請她吃飯了?
-是她請我吃飯了。
-不可能,鐵公雞遇見她都不覺得自己一毛不拔。
嬴政險些笑出聲,然後他又接連發來了消息。
-你是不是在天文台呢?
-不要光看桌上的,冰箱裡還有呢,都挺好吃的。
-她就跟貓似的,什麼東西兩口就吃飽了,又喜歡點一堆。
嬴政表示已經體會到了:我以為她是在我面前矜持,我怕她沒吃飽,所以問問。
-放寬心,她不僅不懂什麼是矜持,甚至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不跟你聊了,我忙死了。
這樣子嗎,他回複道:嗯,我知道了。
八
燭幽如約在一個小時之後回來了,手裡還拿了兩杯檸檬水:“這是我們自己泡的,師姐讓我也給你拿來一點。”
“謝謝。”嬴政接過,“事情忙完了?”
燭幽點點頭:“今晚天氣很好,恰好沒有月亮,流星雨大概在2點左右,還可以先睡一會兒。”
“不用做什麼準備嗎?”
“師兄師姐已經去天台喂蚊子了。”
“你不用去?”
“上面很吵,今天除了觀測就沒别的事情了,他們會通宵打麻将的。而且我還有作業沒做。”
嬴政不禁想笑:“那我們幾點上去?”
“1點吧。”
“好,記得到時候叫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