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生,我需要補救方案。你馬上做三套補救方案。會不會影響工期?怎麼花最少的錢?明天之前交給我。”
“良生,這次隻是偶發的失誤,希望羅伯特不要捅到總部去。”
良生原來在轉鋼筆,聽他說完,就把筆插回筆筒。
“卡爾,是你單獨聯絡韋斯特的,你和他們聯絡的郵件,從來沒有抄送給我。”他微微笑道,“這次的失誤,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卡爾有些吃驚,他沒想到良生會直接和他翻臉。
“良生,你這樣說太不明智。如果伍德要追究責任,我是不會保你的。”
談判破裂,他起身離開。
良生又取出那支筆。他思考問題時就喜歡轉筆。他和卡爾共事快一年,仔細想來,他從沒在任何專業問題上提出過意見。他很會活躍氣氛,公司搞年會,他就貼胡子扮演張飛,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他為人很友善,不與他相熟,他對誰都很友善。所以在他倆鬧矛盾時,公司的人都保持中立。的确,在外人看來,卡爾是個不錯的上司。
這時他接到苗化晴的電話,她請他吃飯,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小館子。
“孟經理,給個面子。我有幾個朋友在,你們肯定有話聊。”
這時已過六點。他拿起鑰匙走到停車場。遠處的卡爾摟着羅伯特和伍德,他們坐上商務車一起走了。
車窗倒影出他的臉,他的臉色很陰沉。手機裡有幾條小水的消息。她約好下星期做腸胃鏡,給他發了好多害怕的卡通表情。良生不能回去陪她了。下個星期很關鍵。自從他知道那件事,他就決心把卡爾趕出公司。
苗化晴說的朋友竟然是沙伯勳,他頗感意外。沙伯勳就跟樹精一樣,長得又老又筆直。他對沙老很有禮貌。服務員遞菜單,他拿給小晴看。
“你點吧,點大家愛吃的。沙老喝不喝酒?”
他很少喝酒,沙伯勳喜歡紹興老酒。他陪着喝幾口,然後給嗆到了。
老頭笑道:“良生,學着喝點酒。你隻會吃飯,不會品酒。就像隻會做事,不會看人。以後要吃虧的。”
同桌的人還有餘經理,他是沙老的朋友。他從前在渤海灣待過好幾年,那裡有個石油開采項目。
小晴對他說:“因為老餘認識卡爾,我才叫你來的。”
良生拿湯勺的手突然停頓:“真的?你們認識他?其實諾曼很少有人認識他。卡爾不大提自己從前的經曆。”
老餘馬上說:“孟經理,我知道這個人。他品行很差,渤海灣開酒吧的人都認識。他是酒吧常客。”
小晴就笑:“餘叔叔,原來你也去那種地方。不然你如何知道的?”
老餘說:“當年那裡是經濟開發區,有許多女孩過去打工。他喜歡和女人厮混。有一次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因為這姑娘信教的,她家裡叔叔哥哥一幫人,一起找他打架。這件事鬧得很大,一邊要民族團結,一邊是國際友人。後來由區長出面,帶去警局調停解決的。當時在項目裡混,又忙又閉塞,可連我都聽到這件新聞。”
真的如此離譜?良生感覺不可置信,思索片刻,又說:“他能待幾年,說明有公司給他辦簽證。”
老餘點頭:“當年那個項目的頭兒,跟他一個地方出來的。用我們的話說,他們是老鄉。他給他辦簽證,用項目的名義,卡爾就給他開開車。他在項目裡做司機。”
良生驚訝之餘又沉默了。最離奇的,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卡爾如何通過面試,應聘到諾曼成為他上司的。沙伯勳眯眼望着年輕人,良生與小晴都對這種人面露不屑。
小晴突然驚呼:“他真的能說會道。今天他拉着我,吹噓自己在非洲有鑽石生意呢。還唬我投資。幸好我沒相信他。”
“良生,你見過職業騙子嗎?他就是。”沙老提醒他,“許多人以此為生。他們張口就編謊話,還能邏輯自洽。我不知道他怎麼騙諾曼的,不過他做到了。也許他不懂工程,不懂你懂的東西。不過他比你精通人性。”
良生默默吃菜,這晚他和他們在一起聊了很久。臨别前,沙老喊他一起去櫃台結賬。
“我請客,謝謝你的提醒。”良生溫和笑道。
老頭沒打算付錢。他還斤斤計較,叫餐館開發票。良生不要發票。他就讓他們開雲圖的擡頭,收營員一邊輸入,他就一邊監督。
真是老小孩。良生目光尾随着老小孩,突然又追上去:“沙老,為什麼特地告訴我這些?”
那天,他就是特地跑去告訴他卡爾欺負小水的事,根本不是為他兒子和他打架道歉。
他有什麼企圖?
老頭雙目一睜:“那騙子阻礙了雲圖的生意。良生,要麼你把他弄走,我們繼續做生意。要是弄不走,你來我這裡。我們把諾曼踢開,自己去找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