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地面被砸出一個大坑,大貨車以絕對的重量優勢,橫掃着周圍的“障礙物”,一旁的白色小轎車瞬間被席卷至車下,周圍的人群安靜了一瞬,随即像燒開的水壺尖叫着逃離。
鏡頭一轉,電視台記者正站在貨車旁,身後急救車的紅藍光交錯閃爍,刻意調快的鳴笛頻率依舊蓋不住他沉穩的嗓音。
“今日上午九點十三分,藍宿區花利街145号北200米處發生一起貨車與轎車相撞事件,傷者四名,目前皆已送醫救治。在此提醒各位藍宿區居民,目前處于采礦期,貨車多行,注意避讓……”
直播的鏡頭突然被一隻蒼白的手抓住,畫面不可避免地晃動起來,同一時間,一道清脆的女聲響徹演播廳:“不是相撞,那兩個人是疲勞駕駛。”
随即她頭一歪,整個人都入了鏡頭,目光灼灼地說着訴求:“我找不到我的爸爸了,你們能幫我找到他嗎?”
整個區的人對于她的印象止于此,一頭高馬尾,穿着藍白校服的高中生模樣,說着掉冰碴子的話。
直播被臨時中斷,畫面一切,生面孔的主持人維持着标準的笑容,坐在演播廳,強裝鎮定地看着面前的提詞闆。裡面的内容是臨時找來的,溫詞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隻是個第一天上班的菜鳥,何德何能來救場!
如果不是部門的四個老師趁着暑期剛過休公休,也不至于讓她來這兒丢臉。不禁想到臨行前主任說的話:“藍宿區一年到頭都沒什麼新聞,别繃着一張臉,你隻需要照着稿子念就行了,哪有那麼多意外。”
溫詞穿着她的綠青蛙拖鞋,尴尬地腳趾摳地,如果讓她繼續坐在這兒,她能再摳一座演播廳出來。
都是因為那個高中生!好端端地說那瘆人的話幹什麼。
瑰漆路27号,恒星民宿。
牧椒被找上門時正剁着排骨,聽見敲門聲,她沒洗手直接提着剁刀去開門。
門後挂着的風鈴随着防盜鎖的打開發出清脆的響聲。
陳警官見到這個女孩的第二面便是眼前這副樣子,雙手沾滿血,系着一件防水圍裙,上面沾着一些組織,幹癟縮水,一看便知不是今日濺上的。
陳警官皺了皺眉,秉持着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拿出了自己的證件,官方地開口:“我是藍宿區警署的警員,我姓陳,這是我的證件,想向你了解一下你父親牧成先生的事情。”
牧椒眼珠一轉看向陳警官身後的人,後者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擡起一直低着的頭,沖她禮貌地笑笑。
“進來吧。”
牧椒松開扶着門的手,進了廚房接着收拾排骨,陳警官和那名男子換好鞋套,端詳着屋内。
屋子不大,鋪了暖色的木地闆,布置得很溫馨,和這位女生做出來的事情截然不同。
陳警官耐心地坐在沙發上,等着牧椒收拾完廚房的殘局。
這個女孩有潔癖。
陳警官看着她将排骨分裝放入冷凍,将台面仔仔細細地擦了個幹淨,最後實在無事可做,将那件圍裙解下來,準備把幹涸的血迹清洗一遍,陳警官見狀連忙出聲阻止:“牧椒,我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
牧椒拿着圍裙的手一頓,将它丢進洗碗池,最後洗了一遍手,随意往睡褲上一抹,趿着亞麻拖鞋走到側邊的單個沙發旁,仿佛帶着不滿似的,沙發墊和陳警官的心情一同下陷。
“您有什麼想問的?”牧椒從茶幾上拿了一罐蘇打水,拉開拉環,自顧自地給自己灌水。
陳警官開門見山問道:“是這樣,今日車禍時你在現場,對吧?”
“陳警官不看新聞?”牧椒握着空了的易拉罐,似笑非笑道。
陳警官長呼一口氣,安慰自己不要與小姑娘計較,“我想問的是,為什麼突然半路下了車?下車後目睹了車禍發生,卻不想着救人徑直回了家?”
陳警官目光銳利地盯着牧椒,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可惜,牧椒沒有表情。
适合玩撲克,陳警官在心中點評道。
牧椒身體微微前傾,将易拉罐放在茶幾上,手掌虛搭在罐口,猛地用力按下去,三維的易拉罐瞬間被壓得近乎二維。
她笑着在陳警官審視的目光中開口:“你會想着搶救這個癟掉的易拉罐嗎?”
樓下攤販的喇叭還在拼命吵着:“榴蓮跳樓了,榴蓮跳樓了,開出榴蓮糖包退,包退啊,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陳警官面色沉了下去。
一直沒開口的那名男子突兀地應聲:“不會,今天就先到這兒吧。”
他理了理身上的黑色沖鋒衣,忽略陳警官疑問的視線,補充道:“對了,令尊于今日上午十一點十分宣布搶救無效死亡,你可以準備後事了。”
“多謝提醒。”
藍宿區特殊指揮中心。
“沈修痕,今天為什麼放過那個女孩?她明顯隐瞞了一些事情,也許會和最近礦區的異象有關。”
陳警官坐在沈修痕寬敞的辦公室内,有些局促。他與沈修痕是大學同學,學的都是犯罪心理學,畢業後去了不同的領域,多年未聯系,沒想到會因此事再次相遇。
沈修痕交疊雙手,半撐着下巴答道:“她戒備心很強,你今日問的越多,得到的隻會是她修改潤色過的信息,對付這種人,需得抽絲剝繭,你專業課都忘光了?”
陳警官沒好氣地回道:“對啊,您一人學兩個人的份,誰能學得過您。”
随後又自嘲道:“我也是被突發情況搞得自亂陣腳了。”
“關于礦區的事情……”
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桌上的蝴蝶蘭被帶起的風吹得微微顫抖,沈修痕皺眉看向來人,是部門新來的實習生,叫吳玺。
吳玺撐着門,氣喘籲籲大喊道:“不好啦,副部長,您前腳剛出門,那個小姑娘後腳就把她爸拖去燒了。”
“燒了就燒了,還不許人家處理後事?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陳警官坐在一旁看戲,喝口水的功夫還不忘吐槽:“修痕,你這一批實習生業務能力不太行啊。”
吳玺顧不得反駁,因為他的話還沒說完,“不是拖到火化場,是她自己拖到西邊的理山上燒的!那兒離新礦區不過三裡路!”
沈修痕和陳警官雙雙迅速站立,沈修痕一把抄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神色匆匆,大步出了門。
樓下早已停好一輛軍用越野車,吳玺剛想坐上駕駛座便被沈修痕一把拽了下來,随即聽到他的直屬上司冷酷無情地宣布他的去向:“吳玺,你去檔案室将牧椒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檔案調出來,我晚些時候回,放在我辦公室桌上。”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