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譜莉覆上他的手背,靠在他懷裡安靜了好一會,然後才開口說道:“你說得對,西裡斯,是我們選擇了自己的立場,是我們選擇了彼此,這是最重要的事。”
雖然我很感動,但大概隻有梅林才知道,在同一個病房的唐克斯和常常來探望好友們的萊姆斯是怎麼忍受得了他們倆的。
“放輕松。”萊姆斯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在我耳邊小聲說,“習慣就好。”
“不,我想尴尬的不是我。”我轉過身拍了拍哈利的肩,“習慣就好,哈利,畢竟他是你的教父,不是我的。”
哈利露出了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我會努力的。”他誠懇地說。
“不過如果萊姆斯也有這麼情投意合的女朋友,我也會很高興的。”我有意無意地看了看萊姆斯,而他再次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沒有聽見我的話。
真頑固。
我們又聊了一會在神秘事務司發生的事,他們向我講述了更多的細節。
比如那個預言是特裡勞尼教授作出的,因為隻有預言中的人才能拿到預言球,所以伏地魔千方百計地想把哈利騙去那裡;比如是盧修斯·馬爾福發現了哈利與小天狼星的關系不同尋常,納西莎認出了蒙頓格斯在偷拿布萊克老宅的東西所以猜測小天狼星現在就躲在老宅裡,貝拉特裡克斯給蒙頓格斯下了奪魂咒,同時艾譜莉猜測是她們姐妹倆為自己弟弟的品行打了包票,使得伏地魔相信隻要讓哈利相信小天狼星被抓就一定會失去理智。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自己人,更有可能是敵人。
而最可怕的就是當初是自己人,然後變成了敵人。
幸好赫敏記住了我的話,在抵達魔法部的時候想辦法給韋斯萊先生傳了信——她不會用守護神,隻好活學活用魔咒課的内容,給寫好信息的紙條施了個相當高超的魔咒,讓它去找韋斯萊先生,地圖是羅恩提供的。
鳳凰社及時趕到,使得傷亡降到了最低。
當然啦,小天狼星還是免不了受大家的一頓數落,難得的是他并沒有反駁,因為艾譜莉是為了救他才身受重傷。雖然這麼想非常不厚道,但我總覺得如果隻有小天狼星自己受傷,他才不會好好反省自己——哈利也是如此。
這個教訓已經夠沉重了,我隻希望我們再也不要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
***
烏姆裡奇教授是在放假前一天離開霍格沃茨的。她似乎是趁吃晚飯的時候悄悄溜出了校醫院,顯然是希望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可是也活該她倒黴,她半路上碰到了皮皮鬼。皮皮鬼抓住這最後一次機會執行弗雷德的囑咐,用一根拐杖和一隻裝滿粉筆的襪子輪番打她,一路開開心心地把她趕出了學校。
許多學生從禮堂跑到門廳看她順着小路跑遠,幾個學院的院長隻是半真半假地制止他們。事實上,麥格教授有氣無力地叫嚷了幾聲,就坐回教工餐桌的椅子上,用很清楚的聲音表示遺憾,因為皮皮鬼借走了她的拐杖,她不能親自跑去歡送烏姆裡奇。
我們的朋友們先去了禮堂,我和哈利默契地留在了最後,好留出點時間談談那個預言。在參加宴會的半路上瞧見了格蘭芬多的幽靈,差點沒頭的尼克,或許是前幾天剛與死亡擦肩而過,我們忍不住叫住了他。
“死亡是什麼感覺,尼克?”哈利輕聲問。
“我得說,至少我的死亡,感覺不太美妙。”尼克指了指自己隻有一層皮連着的脖子,苦笑着說。
“不——我是問,死後是什麼樣的?”哈利追問道,“你去了哪裡?為什麼不是每個人都能回來?為什麼這個地方沒有擠滿幽靈?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從未在這裡見到過羅莎琳德·布萊克、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還有那些逝去的鳳凰社成員們,他們又去了哪裡?
“我無可奉告。”尼克說。
“你死了,是不是?”哈利急切地說,“還能有誰比你更知道答案?”
“我害怕死亡,”尼克輕聲說,“我選擇了留在後面。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唉,既不是這邊也不是那邊……實際上,我既不在這邊也不在那邊……”他悲哀地輕聲笑了一下,“我對死亡的奧秘一無所知,因為我選擇了似是而非地模仿生命。我相信神秘事務司裡的有學之士正在研究這件事——”
“但顯然他們什麼也沒有研究出來。”哈利不滿地說。
“對不起,我愛莫能助。”尼克溫和地說,“好了……好了,請原諒……宴會,你知道……”他離開了教室,留下我和哈利面面相觑。
我想起哈利之前說的困擾,他和伏地魔,注定隻能活一個。
“伏地魔是因為害怕死亡,才找上了你,哈利。”我似乎想通了一些關節,緩慢地說着,“但是這和你的父母,我的表姐,以及——以及那些勇士們不一樣,他們并不懼怕死亡,他們選擇了自己的路。”
“可是我……”哈利看起來有些窘迫,他低聲說,“我也不想死。”
“沒有人想死呀,哈利。”我微笑着說,“隻是,我剛剛在想,那個預言對你來說,又有什麼不同呢?你想想,你不可能投靠伏地魔,是不是?”
“當然了!”哈利瞪着眼睛說,似乎這件事哪怕想一想都是對他莫大的侮辱,“他殺了我的爸爸媽媽,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
“如果你注定要投身這場戰鬥,那你和伏地魔本來就隻有一個能活下來呀。”我想起了爸爸,想起了萊姆斯、小天狼星、艾譜莉,還有更多的人,連語氣都不自覺地溫柔了起來,“不僅是戰鬥選擇了我們,更是我們選擇了戰鬥。”
哈利有些愣神,似乎還在努力消化着剛剛的話。
我也不去催他,提醒了他别錯過晚宴後,我便先行離開了——我的朋友們,還有豐盛的晚餐還在禮堂裡等我。
是呀,就是這樣,至少有一點我明白了,哪怕有一天……我也不會變成幽靈回來。
所以我更要趁着自己還好好地生活在這裡,開開心心地享受我的每一天。
保持機警,然後享受快樂嘛~
***
第二天,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回家的途中發生了好幾件大事。首先,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顯然一星期來都在等待機會趁老師不在時動手,他們埋伏在列車中間,趁哈利上廁所回來時偷襲他。偷襲本來會成功的,結果他們鬼使神差地把地點選在了一節坐滿D.A.成員的車廂外面。
車廂裡的人透過玻璃窗看見情況不對,立刻沖出來援救哈利。待厄尼·麥克米蘭、漢娜·艾博、蘇珊·博恩斯、賈斯廷·芬列裡、安東尼·戈德斯坦和泰瑞·布特完成哈利教給他們的一大堆五花八門的魔法和惡咒後,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活像三隻被塞進霍格沃茨校服的巨大的鼻涕蟲,哈利、厄尼和賈斯廷把他們搬到行李架上,任由他們在那裡慢慢蠕動。
“我得說一句,我真盼望看到馬爾福下車時他媽媽臉上的表情,”當我們聽見騷動,走出來瞧瞧時,正好瞧見厄尼看着馬爾福在他頭頂上蠕動,帶着些許快意說道。桑妮說過,厄尼一直因為馬爾福在當調查行動組成員期間給赫奇帕奇扣分而耿耿于懷。
“高爾的媽媽倒是會很高興的,”和我們一起走過來的羅恩說道,“他現在漂亮多了……我說,哈利,食物車停下來了,如果你想買東西……”哈利謝過大家,跟我們一起回到自己的車廂,買了一大堆鍋形蛋糕和南瓜餡餅。
旅途中我們看見了秋·張和她那臉上還沒痊愈的朋友瑪麗埃塔路過了車廂,我們這才從金妮那裡聽說她現在和邁克爾·科納在一起了——而金妮早就和他分手了,現在她的男朋友是迪安·托馬斯——羅恩氣得掀翻了巫師棋的棋盤。
等火車抵達了國王十字車站,我們在站台上收獲了最後一份,也是最大的驚喜:一群人在隔牆的另一邊等待着我們。
瘋眼漢穆迪,他把圓頂高帽壓得低低的遮住了魔眼,那模樣跟他不戴帽子一樣吓人,骨節粗大的雙手抓着一根長長的拐杖,身上裹着一件寬大的旅行鬥篷。唐克斯站在他身後,陽光透過車站頂棚上肮髒的玻璃射下來,照得她豔粉色的頭發閃閃發亮,她穿着補丁摞補丁的牛仔褲和一件印着古怪姐妹演唱組圖案的亮紫色T恤衫。在她旁邊的是盧平,面無血色,頭發花白,舊運動衫和褲子外面罩着一件長長的、磨破了的大衣。
爸爸摟着媽媽,我不得不說他們穿的是這群人裡最正常得體的,他們正在笑着朝我們揮手。韋斯萊夫婦站在人群前面,穿着他們最好的麻瓜衣服;還有弗雷德和喬治,兩人都穿着嶄新的、用某種綠得耀眼的鱗狀材料做的夾克衫——火龍皮的,一看就知道,貴得要命。
“羅恩,金妮!”韋斯萊夫人說着,匆匆走上前緊緊擁抱她的兩個孩子,“哦,還有親愛的哈利——你好嗎?”
“挺好的。”哈利擡起頭疑惑地問,“小天狼星和艾譜莉呢?”
“他們還沒被批準出院。”爸爸解釋道,“我想他們一出院就會來看你的。”
“哦,親愛的孩子們。”韋斯萊夫人放開了哈利,又走過來擁抱我和赫敏,“你們可受了不少罪,真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喬治在韋斯萊夫人身後緊緊盯着我,直到韋斯萊夫人放開我,他趕緊走上前來。
鳳凰社的家長團們浩浩蕩蕩地擁着哈利去和他的姨媽姨夫交涉了,以确保他在這個暑假裡得到優待,就連爸爸媽媽也跟了過去,體貼地給我和喬治留下了一點空間。
“告訴你個好消息。”喬治得意地看着我,“我們正式加入鳳凰社了!——我和弗雷德!”
“恭喜!”這并不意外,但不妨礙我開心。
“媽媽一直在唠叨,但我不覺得我的選擇是錯的。”喬治認真地說,“店裡生意興隆,你要是願意的話,随時可以來看看。”
“真的不是懷念我的免費勞動力?”我懷疑地問。
“這話說得可真叫人傷心。”喬治作出氣憤的樣子,“你的分紅我都給你存好了!”
我們慢慢地走在人群後面,自然地牽着手。
小天狼星說得對,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路,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人,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當告别吻落在我的唇畔時,我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