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規則很簡單。
一人背靠牆壁站好,屏住呼吸,另一個人雙手疊放在那人胸口,用力按壓下去,期間被按壓的人不能反抗,必須始終保持屏息狀态,直到按壓結束。
據說結束之後,被按壓的那個人将會見到天堂。
什麼上天堂,别是昏過去了。
周淮腹诽,這遊戲聽上去危險又刺激,難怪能吸引這些正處于叛逆期的少年們,可刺激歸刺激,背後的危險卻是實打實的。
如果真的完全按照遊戲規則行事,後果不堪設想。
視線不經意般掃過在場的幾人,除了莊明外,一共四男三女,其中一個女孩子靠在牆邊,另外幾人零零散散聚在她身旁,其中兩人臉上泛着不正常的、還未褪去的潮紅,臉色卻蒼白如紙,他們恰好對上周淮的視線,眼中閃爍着豺狼般興奮貪婪的光彩。
“你還傻站着幹什麼,”莊明不耐煩開口,在他看來,專門花時間為周淮解釋遊戲規則已經足夠,這人卻沒有任何行動,實在是掃興,他加重語氣,“快點過去。”
靠牆的女孩對周淮揚起下巴。
從其餘人或期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中,周淮明白了莊明的意思——這是要他去做那個按壓女孩胸口的人。
周淮朝那女孩看去,她一雙眼亮晶晶的,手指無意識抓着衣擺,似乎很緊張,但微微劇烈起伏的胸膛、眼底透出的幾分狂熱,都無聲昭示出她的迫切,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所謂的天堂。
周淮:“……”
這些人難道不怕死嗎?
這情況似乎容不得他拒絕,周淮猶豫着走到女孩面前,她全身緊繃,閉眼靠着牆壁,屏住呼吸,顯然已經完全進入狀态。
盡管知道眼前的人不過是考試中的NPC,算不上活人,但想要下定決心,以極有可能緻人窒息的手法用力按壓她的胸膛,仍需要做很大的心理準備,可惜現實沒給周淮留出太多的準備時間。
一般人最多能憋氣一分鐘,經過特殊訓練的人能堅持更長的時間,而憋氣的時間越長,周淮按壓帶來的傷害,就會越深,當胸腔裡積蓄的氧氣即将耗盡,外部的突然襲擊,足以讓人窒息暈厥。
意味着,周淮必須速戰速決。
他伸出手,交疊着按在女孩的胸口,掌下的心髒砰然跳動,一下一下,如同劇烈的鼓點,狠狠敲在周淮手心。
女孩依舊屏息等待,沒有一絲反應。
不對勁。
時間早已超過半分鐘,就算女孩天賦異禀,屏息時間遠超常人,也不至于毫無動靜,更何況周淮确信她隻是個普通的少女,憋氣這麼久,按照常理早就該忍不住大口呼吸才對。
雖然玩着刺激的遊戲,可這些人不可能傻到自己把自己憋死。
緩緩擡頭,女孩不知何時睜開眼睛,漆黑的瞳仁大得過分,她目不轉睛看着周淮,臉色因憋氣太久而變得慘白,皮膚下隐隐滲出粉紅色澤,像是凍結在冰面下的血,她牽起嘴角,對身體的痛苦無知無覺,嘴邊的弧度越翹越高,笑容詭谲,眼神無聲引誘:按下來。
耳邊的聲音與女孩的催促同時響起,周淮神情恍惚,身體不受控制用力按下去,女孩的身體猛然一顫。
周淮吓得松開手,後退幾步,整個人恢複清醒,就見莊明等人面色慘白,皮下泛紅,臉上挂着怪笑,與方才女孩的模樣如出一轍,此刻齊刷刷看向周淮,眼神黑洞洞的,讓人心裡發毛。
他們似乎失去了意識,隻機械地站在原地笑。
那女孩仍靠着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喉結滾動,周淮大着膽子走向女孩,像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原本低垂着腦袋的女孩擡起頭來,周淮看到了一張毫無血色、雪白秀麗的臉,下巴尖瘦,鬼氣森然。
有些眼熟。
還未想清楚眼前這張臉究竟是誰,那女孩滿是血絲的紅眼睛忽然定定看了過來,周淮心中一驚,接着發現她眼神渙散,沒有焦距,便放下心來,小心打量。
她似乎很痛苦,蒼白的皮膚下湧出一陣潮紅,暈染在她眼周兩頰,那模樣,就像是窒息一般,可她并沒有喘息,而是注視着虛空,面朝着周淮,不自覺地、理所當然般露出微笑,她神情仿佛瀕死,表情卻截然相反,無端讓人感到恐懼,遍體生寒。
看着她這副模樣,周淮背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逆着背脊往上,像是被看不見的鬼手撫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想起來了。
這是蘇童的臉。
她還在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别笑了!!
周淮頭皮發麻,偏偏他還不能掉頭就跑,莊明他們前前後後圍成一圈,正好完全堵住他的退路,所有人臉上都帶着怪笑,面色蒼白卻又潮紅一片,詭異至極。
胸前的名牌再一次開始發燙,汩汩流出的鮮血燙得周淮胸口火燒般刺痛,他下意識想扯下名牌,對上蘇童陰恻恻的笑,收回手竭力遏制住想要觸碰名牌的沖動,任由胸口被燙的血肉模糊。
這是過去的鬼樓。
隻有借助蘇童的身份,他才能留在這裡,探查真相,得知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周淮并不确定身上的傷痕究竟是這片過去裡的幻象,還是會一直伴随着他回到現實的真實,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摘下蘇童的名牌,不論這突如其來的詭異血液是否是有意誘使他放棄名牌的陷阱,他所能做的,唯有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