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閃過,敖玄不禁覺得自己可怕,随即又聽到宴從月的話,他心中微哂,歎她評價得極為正确。
他的确不是一個光明磊落之人,但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這樣,能做到和她一樣問心無愧。
數來數去,大概也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宴從月沒等他回答,徑直離開,而怔然的敖玄也沒挽留,他駐足原地,看着她離開的方向,手擡起而後又放下。
長歎一聲,不知是在歎自己還是在歎他人。
敖玄所說的話和伏夷說的大多相似,其中有些出入,兩人之間,她還是更信伏夷一些。
畢竟他也有屬于張夷山的特質,他沒有騙她的必要。
乾坤朗朗,舊日已成昨日。
大概,連宴從月自己也不會知道,無論是誰和她說什麼事,隻要伏夷同時也在也說,她的心就會稍稍側向他這一方所說的話。
用縮地成寸之術走了幾步便到了通道,宴從月抱劍直入九重天與仙境的通道,數日未回,仙境還是分毫未變。
想起即将要見到塗若,宴從月心情忽然輕快不少。
她甫一到樹下殿中便看到正于屋内翻看一堆書籍的人。
“塗若。”
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正翻看書籍的女仙一愣,緩緩轉過頭,一雙眼發直地看向門口。
她神色既驚喜又激動地看向在門口出現的人。
“阿月。”手中書籍輕而易舉地掉落在地,她迫不及待地朝宴從月奔去,“怎麼會突然回來?”
宴從月摸了摸她的頭,眼底也帶了些笑意,微微揚唇:“我來是想同你告别,之前和你說會回來可能不能再作數。”
她要離開這總要同從前的人做一個切斷,這樣才好潇潇灑灑地去闖蕩。
塗若笑意還沒露多大會兒便又收起來,她遲疑地問:“告别?”
又接連問:“你要去哪?”
“去做什麼?”
她問的焦急,聲音裡隐含顫抖。
宴從月說出她的打算:“我打算出去遊曆,漲漲閱曆,總待在一個地步不免會故步自封。”
從前雖說也去過很多地方,但這一次卻和曾經所感完全不同。
一直以來她去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是為了自己,如今她也想為了自己随意走一遭。
不求回饋但求順意。
而她修劍,講究的是一個心境開闊、率性自然,她自是要看六界之景,同劍一起磨練心境。
塗若藏于袖底的手握得很緊,她不禁脫口而出:“那你的丈夫呢?你不找他了?”
“還是說已經找到了?”
她說告别,是不是以後不再見了,心蓦地發緊。
宴從月微微一怔,塗若曾問過她那個重要的人是誰,她回答那是她的丈夫。
她又再次被問起時忽然意識到時光如白駒過隙,快得人絲毫不覺。
到仙境的時間好像還是昨日,眼尾微微降低,腦海忽然出現一張俊美如俦的臉龐,熟悉又陌生。
他于腦海中出現那刻她也回答:“不找了,已經不需要再找了。”聲音又低又輕,很快又于話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所以我準備專心修煉,早日進階。”
此次于九重上受的挫并不少,她隻遇到了零星兩三個仙人,便個個比她實力強。
想必九重之上定是卧虎藏龍,高手如林。
那六界之大,也定有許多未出世的高手。
塗若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她突然覺得難受,不為自己為宴從月。
她看上去是風輕月淡地笑了笑,好像真的不在意了,可這卻是塗若第一次從她的話中直白地感受到她的情緒,一種悲傷的情緒。
塗若想問為何,看到宴從月神色的那刻起她又問不出來。
“好,那阿月,你這一次走要何時再回來?”塗若還是抱着希望問,她修煉上算不上多麼厲害,唯一能做好的便是時刻支持宴從月的選擇。
眼中希冀地看着她,生怕她會說出自己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宴從月放輕了聲音:“大約不會再回來了。”
她看到塗若的眼睛蓦地睜大,也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她心中感覺亦是如此,她知道塗若一直很在意她們的感情,也希望她一直能留在這。
隻是,人總不能拘泥一處,她也不想和司命星府扯上任何關系。
塗若上前一步,想要挽留:“阿月,為什麼不能留在這,像之前那樣不行嗎?”她急切地握住宴從月的小臂。
“阿月。”
她雙眼懇求地看着她,原先她是抱着她找回了人亦或是找不回來了,那就會回到姻緣司。
現在事情塵埃落定,她卻要永遠地離開,她做不到再去支持她這個決定。
“那你能不能帶上我一起走?”
塗若大膽地問道。
宴從月搖了搖頭:“不行。”
她未多說其他的話,多說了一點都是在對塗若不好。
宴從月知道她所提都不太行,姻緣司這地方很适合塗若,有司命星府這塊大招牌在,旁人也不敢怎麼欺負她。
而此處卻不适合她,跟她一起更不适合塗若這樣性格的人。
塗若眼中的失望要溢出眶,她讪讪地松了雙手,心底的難過溢于言表,她低着頭,不想成為宴從月的攔路石,也不想她離開這,甚至連歸期也無。
兩人輕輕揭過這個話題,一同說着其他事,好像一同在渡過最後的時光。
宴從月同塗若一齊站着,聽她說起最近的事,大多都是些仙境趣事。
有仙侶下界渡劫時要求把他們的紅線接在一起,來姻緣司大鬧了一番;還有的是仙侶吵架非要來隔斷彼此的紅線……等等諸如此類的事項。
姻緣司中不僅有其他界的紅線,還有一部分仙人的紅線,是以平時要加強防範。
宴從月靜靜聽着她說,扶上窗下檻,眺望起遠方,時不時地會插上了一兩句話,最後笑着道:“清琢人呢?他人好像不在這。”
塗若停了下來,不自在地“啊”了一聲,眉頭不經意地皺起,吞吞吐吐地道了句:“他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宴從月點了點頭,看了看對方皺起的眉、臉上揮之不去的困擾,狀似無意地問:“最近是有什麼事發生嗎?”沒等她回答,轉念想到清琢不在,問了句,“有人來姻緣司鬧事了?”
塗若搖了搖頭:“沒有啊。”
宴從月将目光移過來,靜看她,眼神沉靜無比,看得她稍顯不自在,沒有再問而是轉身往屋内走。
走到放置淩亂書籍的書案旁,俯身随意翻看了些書,它們都是藏于姻緣司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