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若現在擔任月老一職,看這些書也屬實正常。
宴從月站起身來看向她,視線在她臉上逡巡片刻:“你看起來氣色很不好。”
塗若低頭笑着否認:“哪裡有不好。”再擡起頭眼睛已微紅,“我隻是太傷心了。”
塗若好像的确是自她提起這件事時才開始傷心的。
宴從月将書案上的書籍一一整理,大多都是古籍,年代久遠,甚至還有數萬年前的藏書,有些甚至她都沒有看過,她略一打量,忽然有些欣慰。
塗若真的成長了,也開始學着成為一名合格的月老。
“我隻是說大約,其實也說不定,而且你難道一直就待着在這裡?以後你成長了也是要出去闖蕩一番的,是與不是?”
宴從月溫和從容的聲音響起,聲音很輕,卻具有莫大的力量,正一一撫平塗若心上的害怕與擔憂。
她整理好之後将它們放置在書案一角,左手支着下巴一邊用右手徒手繪制了一張符。
“此符可用來聯系我,收好。”
塗若珍重地收好她遞過來的符,她的話像是給她指了一條路。
也是,自她出生以來便在仙境,從未去過他處,這樣一想,實在是有愧仙生。
塗若擡起頭看向宴從月,邁步到書案後,雙手摟住她:“嗯,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一字一句都用了力。
宴從月聽到話首先一愣,很快又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她被塗若送到門口,一直往前走,身後的目光卻一直凝在她身上。
相離像是人生中不可承受之苦中的一項,更何況她并不想再回到這裡,這個從前充斥陰謀的地方。
她更喜歡去看遍六界中的山川湖海。
宴從月剛從司命星府出來沒多久,好像被人從後方跟上來,又或是對方早已經在暗處謀劃此計一直在等着她。
路越往前走,越辨不清前路。
腳下的路也在生變,方才才踩到的地逐漸由實轉為虛。
宴從月停下來,回頭看去,身後的路已經在她回頭的刹那間由路周圍景物變成了一團虛無。
前方亦是如此,她被一片虛無所包裹住。
宴從月抽劍将其力全部凝在一處劈去,虛無直接把劍招吞沒,陷進去的一道軟綿之口又瞬間彈回原樣。
她應當是進入了一個領域。
而她的劍招在剛剛沒有起絲毫作用,這領域之主應當要比她厲害許多。
宴從月快速轉動思緒,這神界能有誰會對她下手?
想要殺她的人有敖玄?溪南神女?
還有誰?
這領域如此高超,隐隐有種玄之又玄的力量,看不見、碰不着。
宴從月微微思索,便有一個人落進思緒裡。
她劍起手落,聲音也在一劍穿向同一個點時響起:“天機殿殿主。”
宴從月的聲音在空曠的領域中漸有回音,一人一劍宛如雕塑一樣,身姿挺拔、不可侵犯。
一個道笑聲響起,其中夾雜了句話:“還挺聰明。”
來人從一片虛無中慢慢顯現出身影,身着白袍,端的是高潔無比。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宴從月掃了一遍,幽深的眸子卻好像隻是略略一掃,并不讓人厭惡。
他不經意地歎了一句:“怪不得是從靈界從來的,真是敏銳,居然這麼早就發現了。”他似乎不想多費什麼口舌,直接又道,“這樣想來你也不容易,我便送你一程。”
“不會讓你死的很痛苦。”
宴從月起劍迎戰,幾個來回,彌河本來輕輕松松的面孔已經帶了些凝重。
她看得出來,對方可能以為他可以輕松取了她的命。
劍起劍落,硝煙無聲起。
彌河開始上了心,這一上心的結果便是宴從月越來越難以去應對,兩人你來我往,糾纏在一起。
他不知做了什麼,眼看着與宴從月的打鬥越來越難以結束,手中忽然顯現出一個法器,宴從月手中的劍戰開始栗不堪,劍身已彎。
宴從月将劍收起,雙手結印,将他的攻擊暫時隔開,撫住琅月劍,輕聲道:“不要擔心,我們會打敗他的。”
等她決定再次用劍攻擊時,彌河又掏出一個法器來,法器似是一株将盛開的成熟花苞,神力一灌入,花苞頓時綻放,乍現光芒,從其中飛出一個東西,直直射入她的心髒。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
宴從月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大的力量差距,魔尊的實力自然不及他;而伏夷他又顧及着她,從不會在她面前展現真正的實力,她又不是傻,怎能感受不到他的遷就。
似是暗器的東西沒有讓她感受到一絲的疼痛,可她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
領域是由神之力打開,大部分隻有神族抑或是修煉成人神的大能才能展開。
是以很多人并看不見這番打鬥。
能看見的隻有兩人,一是正氣喘籲籲的彌河,二是沉溺失而複得中的伏夷。
彌河蔔算天機他算當世第一,其餘的在九重天中的實力排名中隻能占個是二等有餘,而且他要求也太多了,造成要她瀕死的假象又不能真的傷了她,也不能給她造成什麼痛苦。
這才讓宴從月撐了這麼久,果然,一開始就不能給她太多時間。
彌河看着相依相偎的兩人忍不住陰陽怪氣道:“你可真是偏愛她啊。”
伏夷沒搭理他,他正低頭看宴從月沉睡過去的容顔,蓦然想到,他縱然偏愛,那又如何?
要他放手、不再糾纏,那絕無可能。
彌河又問:“那你如意了嗎?”
“你說呢?”抱着宴從月的人卻出乎他意料地開口,溫和的聲音又在一瞬變得陰鸷狠毒,“不過,你不會以為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他的目光帶着嘲弄地看向他,語氣威脅:“藍芩本座不會殺她,必須得讓她體會一下什麼叫切膚之痛。”
“至于你,本座念在往日情分,暫時留你一命,乖乖做好本職工作。”他起身抱着懷裡的人,調整了一個讓她感覺到舒服的位置,“若是哪一天六界不需要你了,你也就可以赴死了。”
彌河扶了扶額,手腕上露出一道血紅的咒文,道:“我是不是得慶幸現在無人能取代我的職位,我這才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走要出去的伏夷沒回頭,隻回了他:“自然是如此。”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原地。
昔日的搭檔還未撕破臉卻已勝似形同陌路。
看到他消失于眼前,彌河大笑了一聲,那他可能還是要長長久久地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