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啊,先跟大家交代一下我們這學期的學習任務。”
新學期第一堂正式數學課的前五分鐘,全班同學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經我們數學集備組商議啊,這學期跳過必修3,先學必修4。必修3統計與概率的内容跟之後的選修模塊一起學習。”
數學老師張敬德做出了他經典的側身叉腰動作。
“好的撒,現在我們開始學習任意角和弧度制……”
張敬德老師的聲音是那種富有磁性的早期紀錄片播音腔,娓娓動聽,催眠效果也同樣緻命。
但他獨特語氣詞,又令人忍俊不禁,非常提神醒腦。
嚴冰浏覽一遍課本,把今日份的課程内容看完,然後就掏出一本《中學教材全解》,從必修1開始自學。
雖然高中數學她初中就自學完了,但過去一年半完全沒碰書,該忘的還是得忘。
[話說,“薛老師”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用。]
在找書的間隙,她瞥見新同桌半夢不醒的模樣。
前十五分鐘精神奕奕,再過五分鐘打起哈欠,然後開始閉目養神再猛睜眼,随着閉眼時間越來越長,最終倒在桌上,不“醒”人事。
數學書豎立在課桌上,陸渝一手抓住頁邊,另一手當作枕頭,枕着腦袋,全倚仗着幾個鼓鼓囊囊的筆袋抵住課本,才不至于“翻車”。
她的腦袋埋在書裡,劉海遮掩住大半張臉,那根“刺頭”呆毛也耷拉下來,一整個就是很疲憊的狀态。
陸渝的臉朝向嚴冰。
嚴冰剛好可以看見她線條流暢的下颌線。
[啧,這下颌線……]
嚴冰突然記起來,去年她跟一位美妝博主合作,拍攝了一組側顔圖,發布到網絡媒體上。
然後,她在評論區看到一條評論:【嗚嗚嗚!!!姐姐的下颌線!!!比我的人生規劃路線還清晰!!!】
陸渝的皮膚白皙透亮,晨曦穿過窗棂,照耀在課桌上時,好像在她的臉上落了層金色的霜。
嚴冰咽了咽口水。
她很清楚自己的性向,也很清楚陸渝不是她的菜。
但這并不妨礙她對這條下颔線嘶溜嘶溜。
這慵懶的少年感啊……
這恰到好處的光線……
這無懈可擊的角度……
她真的非常、很、十分想用相機記錄下此時此刻。
如果可以,那将會是……
[我今年最滿意的作品。]
嚴冰喜歡的類型是長發軟萌甜妹。
最好比她矮一個頭,剛好可以撲在她懷裡貼貼。
而陸渝,頭發甚至比班上個别男生都短。但說是鐵t又好像沒那麼鐵,畢竟性格看起來挺軟的……勉強算個奶t吧。
嚴冰是禦姐t,撞号了。
[不對啊,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姬。]
嚴冰自嘲。
自從成為了父母口中的“怪物”,她就一直孤身一人。
畢竟,“怪物”都是孤獨的。
無人理解,踽踽獨行。
直到玩攝影的夥伴們出現,她才逐漸恢複了正常社交的能力。
[她大概……隻是個喜歡中性打扮的女孩子吧。]
電光火石之間,嚴冰終于記起在宿舍碰見的那個短發女生,于是恍然大悟。
[難怪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雖然陸渝一進班就迅速坐下,嚴冰也就沒注意到她的身高,但是都坐最後一排了,至少也得跟自己差不多吧。
短發、高個兒、同班。
種種巧合相加,可不就是剛剛宿舍相見的準舍友。
最後的重錘,是熟悉的聲音。
嚴冰一開始沒往那個方向想,隻覺得耳熟,現在想來——簡直是一模一樣。
“嗯~”
陸渝輕喟一聲,皺了皺眉頭,然後迷迷糊糊地轉了個身,在另一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回籠覺。
嚴冰突然有些惡趣味地看向陸渝,按照新同桌的反應,肯定還沒想到宿舍裡的那個人是她吧。
她憋着不說,等同桌自己發現。
[不知道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陸渝現在後腦勺對着嚴冰,剛好露出一截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像隻伸長脖子等着主人來呼噜呼噜毛的小貓咪。
嚴冰愣了一會兒,然後收回目光,争分奪秒地刷題去了。
下課前一分鐘,陸渝奇迹般地自我蘇醒,剛揉了幾下眼睛,鈴便響了。
張敬德從來不拖堂,卡點講完最後一道例題,交代了今天的作業,便潇灑離去。
陸渝上課睡覺,下課可就清醒了。
平常這個時候,她肯定是在跟言語唠昨夜,啊不是,是今晨三四五點熬鷹看的新番或文或漫或劇或瓜。
但實際上昨晚她很早就睡了,今晨的時光分配給了籃球運動,要是又通宵又打球,她真的會猝死。
更重要的是,下節課有重大災禍預警——早讀課時喜提的【語文課必被抽查“幸運兒”卡X1】。
于是,她乖乖呆在座位上,從抽屜裡掏出語文書,認命地抱起佛腳來。
“救命啊,我背了一整節數學課,才把短的那幾篇搞完。”言語欲哭無淚地轉過頭來。
“今天起太早,剛剛數學課又睡着了。我感覺我要涼。”陸渝捏着便簽條,很快就翻到第40頁——《琵琶行(并序)》。
“你是說涼數學還是涼語文啊。”
“數學寒假班學過,但是我的大腦完全記不住數學相關。隻能說,都可以涼。”
“草,我還以為你那麼愛語文,肯定早都背完了。”言語在線cos甄嬛,“渣女,舒舒對你的愛,終究還是錯付了啊!”
“我就差《琵琶行》了,傻逼女人你可閉嘴吧,有空聊天不如再多背兩首。”陸渝就差在臉上寫“莫挨老子”四個大字。
“短的背完了,長的抱佛腳也抱不住啊。你看看《蜀道難》,再看看《琵琶行》。”
“《蜀道難》挺好背的,少司命的歌也好絕。《琵琶行》的歌我get不到,不是很想背。當然,我沒有拉踩這兩首music的意思,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字數,《琵琶行》就是長,就是要命。”
“你求生欲倒是挺強的。但作為舒舒明示預定抽查人選,我們一會兒注定是難父難子了。對不住啊,爹地我沒給你做好榜樣。”
言語揣起陸渝的手,宛若一位慈祥的老父親。
“兒子别鬧,聽你爹的,不要放棄,不要擺爛,多掙紮兩下。”
陸渝甩開言語的手,好似一位暴脾氣的嚴父。
“别忘了當年是誰演的爹。”陸渝佯怒道,“逆子,還不快去學習!”
言語是她初中三年的老同桌,當年主題班會她倆一起演小品,她演爹,言語演兒子。
“那……那還不都是演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要入戲太深!”言語理虧,連忙換話題,“雖然但是,後桌大美女應該不至于被波及到,新手保護卡萬歲!”
嚴冰突然被cue,遂停下手中刷題的動作。
“啊,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學習了?”
言語看到嚴冰突然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有些惶恐。
“沒事。”嚴冰解釋道。
但言語還是一副如受驚小鹿的模樣,于是她又補了一句——
“不會影響到我。”
言語十分過意不去,尬笑着回座位上繼續背書。
[下課說話本來就沒毛病啊,難不成我又臭臉了?]
嚴冰長相高冷,不笑就像在擺臭臉。
接着,她環顧四周,發現班級裡的氛圍格外壓抑,除了少數幾個同學氣定神閑地做自己的事情,大部分都在捂着耳朵念叨詩句。
高一的下半學期,沒有剛入學的新鮮勁兒,也沒有即将高考的緊迫感。
即使是一中的學生,也有不少自控力不足的,寒假直接玩瘋了,這才剛開學,一時半會兒也調整不過來。
陸渝正捂着耳朵背書,腦殼兒裡都是嗡嗡的聲音。
這時,班長樂隽弦走到她們座位旁。
嚴冰發現,眼前的女生正是早讀課簽單子的高馬尾。
“嚴冰同學,你好。我是三班班長樂隽弦,你叫我隽弦就好啦。”
樂隽弦看背影像清冷的瑤池仙子,看臉卻是純糖甜妹,笑起來有對甜甜的小梨渦,很有親和力。
“是這樣的,剛才我去辦公室拿了這學期的宿舍安排表,這份是要交到年段辦公室的,跟宿管阿姨那邊簽的不一樣。麻煩你補簽一下啦。”
“簽這裡就好。”
“311。”
陸渝聽到“311”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那她今早在宿舍碰見的新舍友,豈不就是……
瞳孔震蕩,頭腦風暴,腳趾摳地……
她怎麼就沒反應過來呢。按照宿舍分配規律,新舍友肯定是優先考慮同班同學的。
救大命,丢人丢到新同桌眼皮子底下了,現在換個星球生活還來得及嗎?
這下書是真的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