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這妝……再擦下去可就要浮粉了……”侍女玉珍一臉猶豫道,“真的要這樣嗎……”
秦妙“嗯”了一聲,語氣聽起來似乎十分愉悅。她拿小刷子又沾了些珍珠冷香粉,輕輕掃在自己微微發青的眼下。
她心裡其實挺忐忑的,還有些隐隐的激動,于是情不自禁地又捏起茶碗抿了一口。
三日前,紫微宮傳來孫太後懿旨,宣秦妙進宮觐見。闊别多年,一朝回返,心中滋味難言。
阿竹把所有人都叫下去,湊到秦妙耳邊悄悄道:“我明白了,郡主這是要去裝可憐對不對?”
秦妙噗嗤一笑,方才的緊張頓時消散了不少。沒想到這小丫頭這麼聰明,竟然已經猜到了。雖說有點胡鬧,但好歹知道要把人都喊出去。
“對,但也不全對。”
“那這些钗環,郡主還用嗎?”阿竹苦惱道,“要裝可憐的話,應該就不用了吧。”
“其實郡主用不着裝窮的,因為郡主是真窮啊。”末了還要嘟囔一句。
秦妙一口茶嗆住,咳到眼睛發紅才止住。
“就戴那個吧。”她指了指旁邊一套成色極好的琉璃桃花簪,是請了外頭最好的工匠制作、昨日剛送來的。
既然有心要露出準備好的弱點給别人看,那麼其他地方就都要一如往常,否則處處破綻,難免顯得刻意,也容易用力過度錯把自己給坑了。
就好像她要告訴别人,她好慘好可憐,卻不能失了手,讓别人覺得她弱得快咽氣或者沒脾氣好拿捏要不别管她了吧讓她死了算了。
這損失可大了去了。
所以她要抓住這個機會去好好露個臉。十年前,她膽大包天,當衆質問皇帝,聲嘶力竭,狀如瘋魔。她狼狽不堪地被送走,被關進那樣荒蕪冷僻的地方,受盡了屈辱與折磨。十年後,她回來了,就沒想過再離開。她的仇恨與不甘在陰暗的角落蔓延滋長,布滿這十年的日日夜夜。總有一天,她會狠狠給他們還上一刀,不死不休。
至于嶽峙麼,那就别怪她了,這可是他自己主動送上來的。
屋外有人來報,說是車馬已經準備好,可以動身了。大長公主吩咐過,不可誤了時辰。
搖搖晃晃了一路,馬車在宮門口停下,秦妙一下車便看到宮門處立着一個如雪中青松般的背影。
她心中了然,屏退身邊人迎了上去。
“嶽侯。”她微微欠身。
嶽峙先是側身避過,随後也還她一禮。
“郡主。”
“君侯可是在等我?”
嶽峙長身玉立,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來。他一身玄衣,胸前後背和手臂手腕處都嵌着暗金色軟甲,腰間别着一把雕着狼頭的刀,散發着些許冷戾的氣息。他眉頭微皺,神色嚴肅,看着倒像是來問罪的。
他略一側首,身邊的人就都很自覺地退後了好幾步,足以給他們提供一個很好的說話空間。
“你在公主府的吃穿用度一切可還好?最近這段時日我頗有閑暇,一直在為你采辦聘禮,你可有什麼想要的,衣物?首飾?我都買來送你。”
“多謝君侯挂懷。”秦妙的語氣既客氣又疏離,“府上一切都有,我也沒有什麼想要的,君侯做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