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氣走嶽峙以後,秦妙又暗自懊惱了好些天。
事後想想,她當時确實是有些上頭了,不管不顧地說了好些刺人的話。嶽峙也沒有做錯什麼啊,卻平白無故得了一頓遷怒。她與嶽峙本就沒什麼情分可言,實在是陛下和阿父的撮合,才有了這樁婚事。以後還要和他一起搭夥過日子,關系鬧僵了可就難辦了。
想到這裡,她重重地歎了口氣,手中把玩的九連環滑落到軟塌上。
“我來的不巧了,郡主是有煩心事呢。”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宮女閑心道:“郡主,許太醫來了。”
孫太後很重視秦妙的身體,先前吩咐了專門的太醫來照看她。這位許太醫年方弱冠,卻醫術了得,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師從太醫令,也就是上一次給秦妙診脈、深得太後賞識的孟憲。
秦妙坐直了身體,溫聲道:“請許太醫進來吧。”
許松年常年與藥材相伴,身上卻沒有藥材特有的苦澀味。他走過來帶起一陣草木的清香,緩緩地進入鼻腔,叫人舒展了不少。
秦妙懶懶地伸出手給他診脈。
他垂眸搭了片刻,緩緩道:“最近的幾服藥,郡主一服都沒用吧。”
秦妙像被戳穿了秘密一樣,迅速地抽回手。
她瞪大眼睛驚訝道:“這你都能診出來?”
許松年微笑:“并不。是臣方才經過廊下的一盆盆景,隻覺得其中藥味甚濃。”
秦妙尴尬地摸了摸鬓發:“呵呵……這……都被你發現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啊。我也想過要不捏着鼻子一口悶了算了,但一喝下去就忍不住要吐出來。”
許松年略做思索,轉頭對閑心道:“那請姑娘給郡主熬藥之時再多添一錢蜂蜜吧。”
未等閑心應下,秦妙就搶答道:“加再多蜂蜜也不管用啊。甜是甜了,可那股怪味依舊不減。”
“這……容臣回去再想想辦法吧。”他歎了口氣,“恕臣多言,郡主既怕用藥,為何不多愛惜些身子呢?”
秦妙語塞,支支吾吾道:“我從前的境地……大人你應該聽說過吧。”
“略有耳聞。但是臣指的不是這個。”
“臣方才進來,隻見郡主滿臉郁氣。郡主近日是否有心煩意亂、失眠多夢或氣短懶言之狀?這便是七情不舒,郁結于心了。”
再怎麼遮掩也無用了,秦妙坦白道:“你說的不錯,我确實心有不快。”
許松年微微一笑:“心病還須心藥醫。郡主是聰明人,肯定懂得什麼是解鈴還需系鈴人。”
秦妙心道就是懂了才難辦。她向來孤僻,不愛與人深交多言,如今要她主動去找嶽峙緩和關系,真是比戳自己一刀還折磨,隻能借近日有要事在身安慰自己,能拖則拖。
這次生辰宴的操辦其實并沒有秦妙想象得那麼複雜。她拟好了賓客和菜品酒水的單子給沈皇後查閱,也沒出什麼大岔子。
場地定在了紫微宮西側的梅園。這個季節紅梅怒放,而枝頭積雪未消,正是絕配。屆時衆人于殿中宴飲,将四周火爐子燒得旺些,便可大開門窗,飲酒賞梅,别有一番風味。若是酒喝上頭了,殿外紅梅覆雪,也是散醉意的好去處。
秦妙思慮良久,終于鼓起勇氣,決定就在這一天找機會同嶽峙單獨聊聊,表表歉意。
她從一早就盼着嶽峙來,但是又怕他會來。這份焦灼的心一直持續到所有來參加生辰宴的客人都到齊、卻唯獨少了一個嶽峙時,才漸漸沉悶下來。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宴席上,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多少若有若無的目光向她這兒投來。
李思蕪手持酒盞,笑吟吟地從上首走到秦妙案前。她朗聲道:“諸位可是都注意到了,今日咱們這兒來了一張新面孔。”
立即有人附和:“我們早就看到了,殿下快給臣女們講講,是哪位大人物呀?”
李思蕪像故意賣關子一樣頓了頓才道:“那我給諸位引薦一下,這位便是剛回雍都的永安郡主了,諸位應該都聽說過吧。”
四周響起一些斷斷續續的笑聲來,其中還夾雜着一兩聲意味不明、頗具嘲弄的“略有耳聞”。
李思蕪滿意地笑了笑,繼續道:“永安郡主比我們年歲都大些,大家以後見面都懂點禮節,記得要喊阿姊。若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千萬别落下了她啊。”
殿内又是一場哄笑。
秦妙正對面一位身着橘粉色留仙裙的少女似乎頗為活躍,她再次附和道:“殿下真是體貼善良,我等謹遵殿下吩咐。”
李思蕪碰了碰秦妙案上的酒盞,挑眉笑道:“多謝阿姊替我操辦今日的宴席,思蕪非常歡喜。這杯酒,我敬阿姊。”
一旁的秦玥卻道:“思蕪阿姊,我阿姊她身子不好,不能喝酒的。”
李思蕪瞥了秦玥一眼道:“薄酒而已,怎麼不能喝了。阿姊們說話,小孩子家家的不許插嘴。”
她逼近秦妙道:“秦家阿姊連我的面子也不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