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日子意外的平靜。
秦妙放下手中竹簡,揉着微微發酸的手腕扭頭望向了窗外,庭中一株白梅開得悄無聲息。
她每日上午都會在蓮華殿待半天,而沈皇後似乎也是毫不吝啬地傾囊相授。午後她再回到長壽殿的居所,接着完成沈皇後布置的課業。
輕輕碰響的珠簾打斷了她的思緒。秦妙看過去,原是一位小宮女捧着一盅東西走進來了。
小宮女名叫碧柳,這幾日一直是她為秦妙做着端茶送水的活計。她走近秦妙施了一禮,道:“郡主,皇後娘娘讓人炖了雪梨燕窩羹。炖得甘甜清潤的,您快嘗嘗吧。”
秦妙不自覺地咽了咽幹澀發癢的喉嚨。她的咳疾本就沒好,天一冷,又都激出來了。
碧柳把東西遞給她,順手給她收拾起了書案。
秦妙喝了兩勺,随口問道:“碧柳,馮姑姑去哪了?”
碧柳一愣,“郡主,這兒沒有馮姑姑啊。您是在問馮媪嗎?”
秦妙撫了撫額:“無事,是我記錯人了。隻因從前我身邊一直有個馮姑姑,叫習慣了,一時之間改不了口。”
碧柳懵懵地“噢”了一聲。
秦妙對她笑道:“我從前也在宮裡住過,隻是時隔這麼久回來,好多人都不認得了。我瞧你很是面生,是什麼時候進的宮?”
碧柳道:“奴婢是平昭九年入的宮,算來已經有四年了。”
秦妙點點頭,做出一副想要唠家常的口吻道,“你年紀這樣小就進宮,想來害怕極了吧。”
“起初是有些。但皇後娘娘仁慈,對我們很是寬容。娘娘身邊不常要新人來伺候,十多年了來來去去也不過二三。奴婢私下裡想,一定是入宮前求的真人顯靈了,竟讓奴婢遇着一個這麼好的主子。”
秦妙道:“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蓮華殿确是少了幾張熟面孔。隻是過去太久了我有些記不清楚,她們走的那幾個叫什麼名字來着?”
“是阿珠姐和蓮香姐。哦,還有夏禾姐——隻是她在我來之前就出宮了,我并沒有見過她。”
秦妙道:“就這幾個嗎?”
碧柳很确信道:“就是她們幾個。她們出宮嫁了人,過得都挺好的。”
秦妙攪了攪燕窩羹,微微斂起笑意:“嗯,我對她們有印象的。她們過得好,我也為她們高興。”
碧柳很開心。通過寥寥幾句的閑談,她覺得這位郡主一點也不像外頭傳的那樣冷漠、瘋癫、難以相處,反而挺和氣的。她收拾好碗勺退出去,在門口卻和馮媪撞了個照面。
馮媪穩住她手中的托盤,吩咐道:“你去把東西放下,然後過來伺候郡主去娘娘那邊。”
碧柳點點頭,飛快地跑走。
馮媪掀簾進門,溫和笑道:“奴婢打擾郡主看書了。”
秦妙擡頭對她笑道:“不打擾的,是皇後娘娘有什麼吩咐嗎?”
“正是呢。”馮媪道,“今日嶽小侯爺進宮來看望娘娘,娘娘說讓郡主早些過去一同用午膳。”
“噢……”秦妙遲鈍了一下,随即放下竹簡道,“那就走吧。”
掀開厚重的門簾,一股寒冷但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秦妙趕緊捂緊鬥篷。
馮媪領着她往正殿走,一路上有一茬沒一茬地說着話。
秦妙道:“我瞧嶽侯與皇後娘娘很是親近呢,他經常會來看望娘娘嗎?”
馮媪道:“可不是麼。嶽侯小時候就是娘娘帶着的,和娘娘比親娘還親呢。”
秦妙點頭稱是:“娘娘是和善人。”
“小侯爺每月都要來好幾次,有時候陛下還會召他進宮來陪同陛下娘娘用膳。小侯爺若是在宮外得了什麼好東西,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們娘娘,馬不停蹄地差人送進宮來。”
秦妙不置可否地笑笑。
馮媪道:“郡主,容奴婢多一句嘴。您和小侯爺成了婚,以後同我們蓮華殿就是一家人。您的好日子都在後頭呐。”
秦妙心道你家小公主公然挑釁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一家人。
她笑道:“多謝馮媪提點。我本就瞧你面善,現下得你一言,我更是感激不盡。”
馮媪卻聽得額角一跳。
她強壓下心中疑慮,将秦妙送進了正殿。自己卻将碧柳攔下,偷偷将她拉至牆角。
她開口問道:“我方才聽到你在偏殿裡提到了夏禾。郡主同你說什麼了?”
碧柳道:“沒說什麼啊。是郡主先叫錯了人,奴婢就告訴她,我們蓮華殿沒有這個人。”
“就隻有這個嗎?她叫錯誰了?”
碧柳歪頭想了想道:“好像是……馮姑姑……郡主說,從前她身邊有個伺候的馮姑姑,她遇到事已經習慣喊馮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