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舞院論壇頗為熱鬧，話題主人公卻渾然不知。

新學期伊始，林遠岚忙着上課、練舞，時不時還得搪塞尹珊珊來問詢有關那晚的事，實在沒空閑去關注其他。

可寝室幾個小姑娘湊在一起，總歸要聊到八卦。

寝室群聊被一條接一條的消息刷屏，大多是截圖，一目了然。

【林校花的男朋友是個小白臉啊？怎麼吃一串糖葫蘆還要女生掃碼付錢。。】

【真的假的？不是說他開邁巴赫嗎？】

【可是你們沒覺得他很眼熟嗎……】

【樓上說隔壁京航校草貼第一的那位？？】

【校草校花！嗑一口！！】

【啊啊豹豹貓貓我出生了！】

燈光熾亮如晝，看完這幾張圖，林遠岚心情複雜，她手指不受控地點進群聊最後附上的鍊接，随即跳轉至一個陳年舊貼裡，都不用往下滑動，入目第一張照片便是餘與。

帶銀翼肩章的飛行服穿在他身上，利落好看，三道金杠順着寬闊肩線往下延展，領帶結嚴密卡緊襯衫，裝扮整齊得一絲不苟。黑漆帽檐也壓不住那冷峻眉眼，視線仿佛突破了照片的局限，實質般沉甸甸望過來。

那年京航夏令營的優秀學員都穿着制服被拉去拍了證件照，後又在校内流傳，成了校草評選的噱頭，而前後兩者的第一位，毋庸置疑都是餘與。

“我……”林遠岚剛開口，就頓住。

以尹珊珊為首，湯若和丁靜一同圍過來，眼中全是探聽八卦的意思。

林遠岚蒼白解釋：“他不是我男朋友，這些評論說的都不對。”

湯若好奇問：“那他現在是飛行員？”

丁靜嘴快：“虧珊珊還說人家是男模。”

三個女孩面面相觑，推搡着笑作一團。

“應該也不是。”林遠岚勉強彎了下唇。

她回想起餘與坐在車裡那副矜貴模樣，氣場迫人，行事方式也與飛行員這一職業有很強的割裂感，并不自由随意，倒像是拘束頗多，相比五年前，更加難以靠近。

明日周末，不用早起練舞，大家都不着急洗漱休息。

可八卦剛說一半，尹珊珊中途來了個電話，她夾着嗓子跑陽台去接。丁靜也效仿她，笑眯眯跟男朋友聊天去了。湯若哀嚎一聲，以一種同病相憐的目光看林遠岚。

林遠岚心虛避開眼，披了件針織薄衫起身，慢吞吞說：“我有事想出去一趟。”

“這麼晚？”湯若遙望見陽台外的深黑天色，又瞥見面前被毛茸茸衣衫襯得又純又乖的林遠岚，不太放心地跟着站起來，“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早點休息。”

-

夜晚，小巷内路燈亮得疏疏落落。

林遠岚又一次站在了雲端門口，八點出頭，正是酒吧内要逐漸熱鬧的時候。

她攤開手，掌心裡擱着一枚鑲嵌碎鑽的耳夾，和之前落在餘與車裡那枚湊成一對。碎鑽表面泛起瑩潤光澤，因為握得太緊，她掌心内留有淡淡痕迹，一時消不下去，就像被銳器劃出道口子。

距離上次餘與送她回學校，已經過去快一周，每日按部就班，沒有任何來自于他的“意外”聯系。那枚耳夾成了落入湖底的石子，隻一味徒勞地沉落，不起絲毫漣漪。

雲端客流依舊，所幸這回吧台恰好有位置空出，林遠岚坐下，謹慎地要了杯跟之前一樣的無酒精飲料。調酒師大概是新來的，對業務還不太熟悉，操作時失手過一回才将飲料送來。

“抱歉，讓您久等。”

“沒關系。”

林遠岚并不介意，雙手捧着杯子抿下一口，頓覺舌尖發苦，口感跟上回相去甚遠。但她也不是專門來喝飲料的，眼神頻頻往門口方向去，在等待還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餘與。

飲料裡的浮冰逐漸融化，大理石台面上汪出一點水漬。

不知不覺間，那杯飲料已少了半杯，隻是冰融成水後有所抵消，看不出明顯的液面下降。

林遠岚腦袋微沉，支起手臂托住下巴。

直至視線闖入一道身影，她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

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聲，又被更轟烈的音樂聲湮沒。吧台入口處拐進來一個懶懶散散的男人，自顧自娴熟而随意地調了杯酒，提着酒杯喝下的同時，另一隻手在手機屏幕上敲敲點點，混不在意周邊的環境。

是上回跟在餘與身側的駱望。

他從吧台内側走過，林遠岚反應過來之前，已擡手攔了攔。

“你好。”她聲音又怯又糯。

要不是這聲兒，駱望差點就略過那隻纖瘦伶仃的手。

他從手機屏幕中分出神來，有些意外，反手指了下自己的臉：“你認識我？”

林遠岚搖頭又點頭，含糊不清說：“我認識餘與。”

“哦，怪不得。”

駱望了然，他倒也不是誰都記得，隻是面前的女孩太過漂亮，短短幾天還不至于忘到九霄雲外。今晚林遠岚進雲端時，門口的服務生也是因為對她那張臉還有印象，才沒多此一舉再查身份證。

林遠岚固執得很，未曾把手收回，說：“我想找餘與。”

這話跟沒把駱望當外人似的，他有點興緻，笑問：“妹妹，你找餘與，喊我做什麼？”

“你們認識……是朋友。”

林遠岚雙頰有點兒紅，不像是害羞的。

駱望立刻發現不同尋常之處，招來調酒師問清楚，才發現這位新來的工作疏忽，在無酒精飲料裡兌了點兒酒進去。這麼漂亮一個女孩被喝得懵懵懂懂，萬一要是真出了什麼事，豈不是自砸雲端的招牌。

林遠岚安安靜靜等着，還以為駱望是在幫她找餘與，沒有聽明白他們一臉嚴肅并不為此。

最終，駱望歎了口氣，拿着手機撥電話，順手開了免提。

他對林遠岚有那麼點兒過意不去的意思，幫她找餘與，就當還了個人情。

“喂，你什麼時候惹的桃花債？”駱望先發制人，把所有責任一股腦推到餘與那邊，用痛罵渣男的語氣說，“人家小姑娘都找我酒吧裡來了，喝醉了還滿腦子想着找你呢，我給你看住了，你趕緊過來接走。”

“誰？”餘與的聲音被電流篩過，有點沙，透着疑惑。

駱望愣了下，和林遠岚四目相對，她突然眨巴一下眼睛。

有種無需言語的默契，駱望把手機交了出去。

林遠岚雙手捧着接過手機，臉貼屏幕很近，怕對面聽不清楚似的，音量高出幾分貝：“是我。”

餘與依舊沒意識到對面是誰，隻聽見一個軟糯音調，委屈得像在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