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以為是駱望無聊的惡作劇,擡了擡拇指,準備挂斷。
“就上次在雲端跳芭蕾,把你看入迷了的——”
“嗯。”
駱望的話及時被打斷,餘與已知曉她是誰,卻喊不出來名字當做回應。畢竟他們之前,也并沒有比其他人熟悉到哪兒去。
所以在駱望又一次催他趕緊過來把人給領走時,餘與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停頓片刻,于情于理道:“你直接替我送她回舞院就行。”
“诶,我喝過酒了,開不了車。”
駱望也理所當然,大大咧咧,沒有細聽出替他送她是什麼個身份立場。
林遠岚又眨了下眼睛。
大概是明白餘與不願意來,似有若無染上一層朦胧水汽。
像是要哭。
當着駱望的面,她捧住手機,轉了個身。
如果說剛才那把宛若撒嬌的聲音是醉酒之後的無意識,那麼此時此刻,就是她腆着臉,真正地在撒嬌了。
“餘與。”
“你來。”
“好不好?”
一個長句就能說完的事兒,非要拆成斷續的三句,然後由摻了點哭腔的嗓子帶出,依賴眷戀。
就像一小汪捧不住的春水,使沉默空氣也蕩出一波波漣漪,難以平息。聽得人心都化了,大抵就是這麼個意思。
以為自己能理性克制對待這事兒的餘與不由改換了口吻。
他話裡哄人的意味,作為旁人的駱望是聽得明明白白。
“半小時,我過來。”
-
餘與到達雲端時,并沒有真正花去半小時。
十點二十分結束的通話,他四十五分就到了,一路車速怕是不低。
駱望把林遠岚交到他手上,瞬間如釋重負。
腦子裡随即上演一出敲着木魚,功德+999的畫面。
而一直以來都低頭不語的林遠岚,面對餘與,臉上的開心毫不掩藏,連語調都是歡快的:“你來接我啦。”
餘與耐着性子,嗯了聲,心裡一股無名的煩躁,卻沒立場去發作。
她看起來是真醉的不清,走過來的腳步還有點虛浮,跟踩在雲朵上一樣,搖搖晃晃。
獨身一人,這樣未免太沒安全意識。
林遠岚靠近過來,呼吸中帶一點淺淡的酒味。餘與怕她摔跤,不得已攙着她手臂,他手骨節大,而她又很瘦,恰好便于他熨帖地将她手臂圈住。這還是隔了衣服的情況下,隻怕實際她會更清瘦,給人一種稍稍用勁兒碰就會碎了的錯覺。
餘與無意蹙眉,掌心力道輕柔了些:“你們學跳舞的,都這麼瘦麼?”
“對啊,每次都隻能吃一點點。”林遠岚揚唇比了個手勢,笑容無害。
喝醉了坐車容易難受,餘與将林遠岚安頓在更寬敞舒适的後座。
關了車門,一轉頭,就是駱望憋了許久的拷問:“不是,你倆到底啥關系啊?說說?”
餘與繞到前車門,神色未變:“沒什麼關系。”
駱望了解餘與,如果兩人真有什麼,他沒必要瞞着,于是換了個問法:“現在沒,那以後也沒?”
入夜,道路空曠,車流稀疏,這回比上次要晚。
後座的林遠岚仍睜着那雙清透的眼眸,身子往前趴,沒必要地盯着路況。
完酒身子熱,吹風容易着涼,餘與沒開車窗。
車内空間有限,酒味卻并不重,反倒有另一種氣味更加濃郁。
後座,跟擱了捧花似的,總有股茉莉清香。
那是從林遠岚身上傳來的,上次見她似乎還不是這個味道。
有那麼一小片刻,餘與視線由後視鏡懸着的茉莉花串移到後視鏡中。
隻見林遠岚披散的頭發往一邊捋,露出的右耳瑩白耳垂上有枚耳夾,左耳的卻不知所蹤。她總時不時地用手指撫摸一下耳垂,一副幹了壞事的心虛模樣,想不注意到都難。
按理,人醉酒狀态下,能被循循善誘着解答很多問題。
比如他們是不是認識,不然她怎麼知道他叫餘與?比如她身上的茉莉香味,是不是知道了他喜歡茉莉才換的?
又比如。
歸根結底,她是不是喜歡他?
可餘與什麼都沒問,他把林遠岚一路送到寝室樓下,面對緊閉的玻璃門,才不得已問了一個問題:“舞院門禁是十一點?”
路燈照着地面,幾隻野貓蹿進草叢,打破靜谧。
寝室樓大廳熄了燈,隻安全指示牌發着幽綠色的光,冰冷又無情。
這麼一問,林遠岚反應過來,抓過餘與的手,讀了下他腕間戴的表。
舞院門禁平時是晚上十點半,周末會多半小時,但此刻時鐘與十一點方向早已偏移開角度。
餘與眼神落向兩人相觸碰的手,有點兒晦暗。
搭在他腕間的手指很軟,像沒有攻擊性的貓爪,是溫暖的。
關于錯過門禁這事,林遠岚絕不是故意的。
但很多時候,事态一旦有了苗頭,就會往不可遏的方向發展。
往往最被壓抑,最難宣之于口的那個想法會叫嚷得最歡,然後大獲全勝。
餘與手腕活動,想要抽回手。可那雙很軟的手指突然就有了倔強的力氣,緊抓住他不肯放。
林遠岚仰頭,眼睛裡映着昏昧的光線,話語也有說不清的暧昧,不知有幾分是出于醉意。
“回不去寝室了,你要帶我回家嗎?”她輕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