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不像樓下對外出訂的那種,私人風格強烈,窗簾半拉,透進半昧天光。對準陽台的是一張偌大辦公桌,筆電未合,旁邊書立上零落幾本夾着書簽的書,簡潔中帶規整的秩序感。
“别擔心,我不會關門。”餘與摁亮燈光開關,背林遠岚到沙發坐下。
林遠岚:“……”
該擔心的是誰還不好說呢。
沙發倚靠牆壁,正好可以看見深灰色床品,一絲不苟地平鋪着,枕邊還折了套同色系的睡衣。近乎能由此想象到,等過幾個小時,餘與睡前洗完澡後,穿上睡衣靠在床頭看書的樣子,神情不再冷淡,而帶着獨處的松惬與一點兒倦,特别招人。
從敞着的房門灌進陣冷風,吹散林遠岚的遐想,山風濕冷寒厲,她攬住雙臂互相取暖,眸光緊緊追尋餘與的身影。
看見他先是打開衣櫃拿了條新毛巾和毯子,後又從竹編的置物筐裡找出幾個瓶瓶罐罐,帶着這些東西朝沙發走過來,将毛巾和毯子搭在沙發扶手邊沿,再自然地曲膝蹲下。
林遠岚拿了毯子裹緊身子,松開發繩,用毛巾擦着被雨水打濕的頭發。
“我給你上些藥,不會很疼。”說着,餘與擡手将她褲腳反折上去,五指距離很近,卻一次都沒有觸碰到她肌膚。
提前知道會爬山,林遠岚特意穿的寬松工裝褲,襪口剛好在腳踝下面一點,就這麼細白的一截,此刻泛起來紅和腫。
“棉簽在你旁邊櫃子的抽屜裡,幫我拿一下。”
林遠岚一語不發地取了棉簽給他,緊接着腳踝便被上了層噴霧,冰冰涼涼,餘與拿着棉簽輕輕在周側按壓,耐心地替她消腫。
冰涼轉為灼燒感,林遠岚挪了下腳。
餘與立刻擡眼問她:“疼?”
不等回答,又道:“那我輕點。”
雨勢沒有消停的痕迹,林遠岚的心情也跟被雨澆透一樣,七零八落。
他這麼好,隻當陌生人什麼的,她才舍不得。而且如果是對女朋友,他還會更好的吧?好想好想……
全程,餘與換了三次不一樣的藥敷到林遠岚腳踝上,也在她面前蹲了十來分鐘,嚴謹程度好像正拿着刀做手術的外科醫生,容不得一絲分心,讓林遠岚都不好意思開口打擾他。
上完藥,林遠岚松一口氣:“謝謝。”
餘與颔首,起身在牆上取了個挂着的紙袋,而後就開始裝那些瓶瓶罐罐。
“這些藥你帶回去,别把崴腳不當回事。”
“知道了。”
可這一舉動落到林遠岚眼中,無異于是在下逐客令,她識趣地撐着沙發扶手站起來,接過紙袋一蹦一跳地往門口移。
還沒跳出幾步,身旁忽投下一道陰影,餘與半擡起手臂,眼神示意:“扶着我。”
出了房間門,有層十八台階的樓梯得下,崴傷的腳尚且還疼着,不是裝有骨氣的時候。林遠岚沒猶豫,攙上餘與手臂,将整個人的重心都放過去。
202房間就在樓梯旁,這一段路沒有走太久,幾分鐘而已。
林遠岚找出房卡刷開房門,轉頭告知餘與:“到了。”
餘與點頭,斂下睫,看一眼手臂。
那股柔軟的溫度驟然撤去,連餘溫也在逐漸消失。
房間内很暗,看不清布局,卻聽雨水刮到陽台玻璃門上的聲音,劈啪作響,一點一點,有些像心跳的節奏。
林遠岚扶着牆壁摸索卡槽,想把房卡插進去取電,也是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意味不明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也辨不清意圖,隻是那麼簡短的幾個字。
“明天跟我一起下山?”
是問句,卻似陳述。
林遠岚手不聽使喚地抖了一下,房卡掉到地面,落到柔軟地毯中,因而靜谧無聲。跟她此刻借黑暗藏住的慌亂一樣,看不出端倪。
餘與始終站在房門口半步之外,隔着距離同林遠岚說話。他隻是覺得冒然進一個女孩的房間不太好,否則他剛才就該直接把林遠岚背到這裡來了。
這會兒房卡掉了,林遠岚沒法蹲下身去撿,餘與方才說服自己,往房間内踏了一小步,想替她把房卡撿回來,口中解釋道:“要是明天腳傷還沒好轉,就跟我下山去醫院。”
這回倒是真把問句改成了陳述。
林遠岚委屈已久,嘴硬道:“不用你操心,明天我朋友會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