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漫過初夏的玻璃窗,檐角垂落的玉蘭花瓣正巧跌進咖啡杯。李艾莉隔着氤氲水汽數到第七顆佛珠時,那人推開了雕花銅門。
海濱市清晨的薄光斜斜切過她清秀的臉龐,左眼虹膜泛着極淡的灰藍,像是被海水浸泡過的琉璃。她指尖還沾着未幹涸的墨迹,袖口洇開兩三點暗紅,像極了昨夜在棧橋盡頭看到的朱砂符咒。
“您的冰美式。“服務員遞出紙杯時觸到她微涼的尾戒,檀木珠串碰撞出細碎聲響。
落地窗外飄進零星的梧桐葉,粘在她汗濕的頸間。李艾莉想起上次在咖啡廳門口,黃林翰替她拂去肩頭銀杏葉時,指尖始終隔着三厘米空氣。那個可能會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連觸碰都帶着分寸。
夜色如墨,世紀大廈88層的露台飄着花香。李蘇赫倚在琺琅欄杆上,指尖的雪茄明明滅滅,将那雙狹長的鳳眸映得如同淬了冰。
“總裁,這是您要的并購案文件。“李艾莉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走近,披肩滑落肩頭。
李蘇赫沒接文件,反而掐滅雪茄。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攥住她腕間的手鍊,冰涼的鉑金鍊條硌得她生疼。“卡地亞最新款?“他冷笑,拇指摩挲着吊墜内側刻着的“h“字母,“黃公子送的定情信物?“
露台角落的皇族玫瑰在寒風中簌簌作響,這些從法國莊園空運來的藍血玫瑰每株價值百萬,此刻卻因男人周身戾氣而蜷縮起花瓣。
“至少我們是以婚約為前提。“她揚起下巴,讓珍珠墜子甩出一道冷弧,“不像現在,像在拍賣行驗貨。“
李蘇赫突然掐住她手腕按在鏡面上,古董鏡框的雕花貼近肌膚。水晶吊燈開始搖晃,滿地碎光中她看見自己支離破碎的倒影。“驗貨?當初是誰主動撩開我的領帶?“
鏡面騰起白霧,又迅速被體溫蒸幹。李艾莉數着天花闆的金箔紋路,一直到數到第三十七片。
初夏的月光從百葉窗漏進來,在她脊背上切出斑馬紋。李艾莉盯着地毯上的瑪瑙袖扣,想起上次黃林翰送她到樓下時,連餘光都克制在肩部三公分。而現在李蘇赫的指環吊墜正卡在她蝴蝶骨間,鑲鑽戒圈烙出細密的疼。
當最後一聲腕表滴答淹沒在座鐘鳴響裡,李艾莉抓起風衣裹住,襯衫下擺掃過波斯地毯,勾住李蘇赫丢開的領帶。
“急着去見他?“他倚着書櫃晃了晃果汁杯,橙色色液體潑濺在雪松香薰旁,“提醒你,契約還剩187天。“
玄關的鎏金穿衣鏡映出她鎖骨間的玫瑰紋身。李艾莉反手将珍珠耳釘擲向鏡面。
她不是去見黃林翰。那天在茶室潑了楊林茶水對方懷恨在心,剛剛楊林發來夏蘭的私密照,威脅李艾莉不要插手他出軌譚瑤的事。
她心焦閨蜜夏蘭的安危,她要去見夏蘭。
暴雨沖刷着落地窗,李蘇赫的襯衫在暖黃壁燈下泛着珠母貝的光澤。他陷在墨綠色絲絨沙發裡,膝頭攤着《證券分析》精裝本,金絲鏡鍊垂在深灰色襯衫前襟。
“當季高定被你穿成睡裙。“他合上書,拇指摩挲着燙金書脊。
“我想吃你做的早餐。”
“米其林三星的外賣電話在...“
“煮面。“
她打斷他的譏诮,陶瓷刀剁在砧闆上咚咚作響,“空腹喝酒的人沒資格挑食。“
廚房大理石台面沁着寒意。李艾莉拉開雙開門冰箱,LED冷光照亮三顆雞蛋和蔫掉的西紅柿。保鮮盒裡碼着未拆封的魚子醬,鋁箔包裝上凝結着細密水珠。
當番茄濃湯在琺琅鍋裡咕嘟冒泡時,李艾莉聽見身後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李蘇赫倚着中島台,袖箍勒出精壯的小臂線條。他垂眸看她往面湯裡卧雞蛋,喉結在領口間滑動。
“溏心蛋要順時針攪。“他突然開口。“食不言。“她将青瓷碗推過去,“李總。“
暖黃射燈下,李蘇赫的鉑金袖扣在碗沿磕出輕響。他皺眉盯着糾纏的面條,忽然用筷子夾起她腕上一縷碎發。李艾莉僵在原地,看着他慢條斯理地将發絲繞在指間。
李艾莉擡眼看見書架上的相框,照片裡穿校服的少年捧着數學競賽獎杯,眼神清澈,與眼前的李蘇赫不像同一個人。
李艾莉的指尖在骨瓷碗沿打轉,水珠順着青花纏枝紋蜿蜒而下。李蘇赫的銀質袖扣倒映在餐桌玻璃上,像兩枚困在琥珀裡的月亮。
“送我去見夏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挑高穹頂下碎裂成冰碴。
李蘇赫的餐刀在牛排肌理間遊走。
“譚氏集團上周收購了夏蘭家的紡織廠。“李蘇赫突然用方巾擦拭嘴角。
寒意順着李艾莉脊骨攀爬。
夏蘭發來的愛心表情,粉色氣泡裡浮着婦産醫院的定位。
李艾莉縮進便利店遮陽棚,風撲在她顫抖的睫毛上,“夏蘭,上周三我在酒店門口看見楊林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