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赫的指尖掠過檀木雕花衣櫥時,李艾莉聞到了雪松香裡混着的龍舌蘭酒氣。月光從飄窗滲進來,在他鎖骨處凝成一片冷釉,像博物館展櫃裡那尊北宋官窯青瓷——昨天拍賣會上,他舉牌的模樣也是這樣漫不經心。
“單單你公寓的房租就抵你半月工資,明天要秘書給你送櫻花苑的房屋過戶合同。“他解開袖扣的動作像拆解蝴蝶标本。“那套房子過戶到你的名下……”
“不用,要房子我會自己賺錢買。”
“姐姐,你那些碎玻璃似的自尊,能當你爺爺的醫療費用?“
行李箱裡的棉麻裙皺成枯萎的玉蘭,李艾莉想起爺爺手術後攥着的止痛泵。那些淡藍色藥液在透明軟管裡流淌的模樣,與此刻李蘇赫眼底的暗湧何其相似。她将夏蘭送的薰衣草香包塞進抽屜最深處,紫綢上還沾着今晨争吵時濺落的拿鐵漬。
突如其來的體溫從背後覆上來,李蘇赫的虎牙擦過她後頸。落地鏡映出他骨節分明的手,正沿着她脊椎遊走如鑒賞汝窯開片紋。這種時候他總愛說些混着經濟學名詞的情話,仿佛親密關系不過是場風險評估。
“黃林翰先生上個月對兩家醫療機構的股權收購。“他的呼吸燙着她耳後薄膚,“爺爺心髒的特效藥,或許他能幫你,能通過緊急用藥通道申請。“他在試探。
李艾莉盯着窗簾上晃動的流蘇,想起夏蘭公寓裡那盞摔碎的星空燈。她不但擔心爺爺,現在還有閨蜜。
她轉身扣住李蘇赫的手腕,腕表硌得掌心生疼,暗潮在琥珀色瞳仁裡凝結成冰。
她欲言又止,李蘇赫抽回手的動作像撤回一份并購協議,腕表金屬扣在寂靜中發出清脆的“咔嗒“聲。他慢條斯理地撫平襯衫褶皺。
李艾莉的手機在掌心震動出蜂鳴,黃林翰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李艾莉瞥見玻璃幕牆映出李蘇赫的身影——他正用拆解蝴蝶标本的姿勢翻閱報表,袖扣折射的冷光刺得她視網膜生疼。
“黃林翰?“她将聲音壓進盆栽龜背竹的陰影裡,“我在加班。“
枯葉在陶瓷花盆邊緣蜷曲成問号。電話那端傳來法式餐廳的背景音,大提琴聲裹着松露香氣爬進聽筒:“法餐廳主廚新調了白葡萄酒醬汁,你上次說想嘗……“
手機随着李永明溫潤的聲線隐隐發燙。她突然聞到雪松香的氣息,擡頭正撞見李蘇赫倚在檔案櫃前,用評估明代官窯的眼神睨着她的手機。
他屈指叩響鋼化玻璃隔斷,驚飛了落地窗外栖息的灰鴿,“并購案數據核對完了?“
李艾莉盯着他腕間的表,玻璃幕牆外亮起的霓虹燈牌。
“李總連員工電話都要偷聽?“她抓起手袋,羊皮鍊條刮落桌角的青花瓷杯墊。
李蘇赫踩住滾動的瓷片,裂紋在地毯上綻開冰花紋。
電梯上升的失重感讓李艾莉反不适,一十一樓法務部,到八十八樓總裁辦公室,用了三分鐘。
走上觀景台,雨正将鬧市區的燈牌澆得模糊不清。
雨滴在Burberry風衣上洇出深色痕迹。李艾莉摸到包裡未送出的薰衣草香囊,幹燥花粒從昨夜摔裂的縫隙漏出
頂樓冷氣激得她打了個寒顫。打開廚房雙門冰箱時,兩盒藍莓酸奶滾落在地。這是夏蘭最愛的口味,從前她們總在追劇時搶最後一勺。此刻塑料包裝在掌心沁出冰涼水珠。
夏蘭要和渣男走向婚姻,她卻束手無策。
“姐姐,需要幫忙嗎?“李蘇赫的聲音驚破回憶。李艾莉倉皇搖頭。西芹沾着水珠,讓她想起李蘇赫沐浴後發梢滴落的水痕,蜿蜒着滑過鎖骨,在浴巾邊緣洇出深色印記。
油煙騰起時,她往湯鍋裡多撒了把瑤柱,等回過神來,砂鍋裡已經浮着兩人份的蝦仁雲吞。
瓷勺磕碰碗沿的脆響中,風把觀景台的門帶上,門鎖傳來機械轉動的輕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