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的玻璃幕牆将夕陽割裂成菱形光斑,李艾莉望着冷掉的卡布奇諾,奶沫在杯沿凝結成褐色的淚痕。夏蘭臨走前那句“你和李蘇赫的關系要當心“還懸在耳畔。
她推開旋轉門時,暮色正順着摩天樓的玻璃幕牆往下流淌。人行道的梧桐絮沾在睫毛上,恍惚間又看見占蔔帳篷裡跳動的燭火。吉普賽女人染着靛藍指甲的手拂過塔羅牌,逆位的戀人牌上,天使雙翼被荊棘刺穿。
尖銳的刹車聲撕開黃昏。李艾莉的米色風衣下擺被氣流掀起,像隻受驚的鶴。梧桐絮在猩紅色車漆前紛揚,她聞到輪胎摩擦的焦灼氣息。
“不要命了嗎?“駕駛座的男人沖出來,白大褂下擺掠過車門。消毒水的氣息突然漫過來,李艾莉盯着他胸前的工牌,黃林翰三個字在夕陽下泛着冷光。
“抱歉。“她後退半步,高跟鞋卡進窨井蓋縫隙。黃林翰也看清是李艾莉,他一邊道歉一邊伸手來扶。
綠燈在此時跳亮,車流如同解開鐐铐的困獸。李艾莉數着斑馬線的白漆格子,忽然想起算塔羅牌的吉普賽女人。身後傳來關車門的悶響,黃林翰的聲音穿過鳴笛聲:“我送你。“
車載香氛是雪松混着苦艾,黃林翰等紅燈時敲方向盤的手指突然停頓,“上個月來急診室的夏蘭,她怎麼樣了?“
“她挺好的,在家呢……”
雨刷器突然啟動,擋風玻璃上蜿蜒的水痕。
“到了。“黃林翰的聲音驚醒了她。公寓樓下,玉蘭花被雨水打濕在引擎蓋上。他遞傘時手指擦過她掌心,金屬傘柄還帶着體溫,“李小姐知道嗎?過度服用褪黑素會導緻...“
引擎轟鳴聲碾碎了他的話。黑色邁巴赫擦着法拉利車頭停下,李蘇赫甩上車門時,定制皮鞋碾碎了滿地玉蘭。他扯松領帶的樣子讓李艾莉脊椎發涼。
“黃醫生改行當護花使者了?“李蘇赫把西裝外套甩在肩上,袖扣折射的冷光像手術刀。他伸手拽李艾莉時,黃林翰突然按住車門,“李總,過度幹預他人生活是不對的。。“
雨幕中,兩道車燈如同對峙的猛獸。李艾莉腕間的紅痕開始發燙。
直到兩人的車都離開了,她才舒了口氣上樓。她還是不想跟他回去。
中午黃林翰買了煮羅宋湯的材料,來找李艾莉。
李艾莉不在,他和夏蘭一起下廚,這些天無論是夏蘭腹痛還是什麼,都是這位醫術高明的醫生來診療。夏蘭和他漸漸熟悉起來。
午後的陽光爬上料理台的大理石紋路。黃林翰站在開放式廚房前,正在将牛腩肉沿着肌理切成三厘米見方的塊狀。
"用冷水焯肉才能逼出血沫。"夏蘭扶着孕肚湊近時,圍裙帶子在腰後晃成蝴蝶結。她手指點在牛肉紋理上,"這裡要逆紋切,醫生拿手術刀的手果然穩當。"
刀具與砧闆相擊的節奏忽然亂了半拍。黃林翰垂眼調整呼吸。番茄在滾水裡裂開細紋,他轉身時衣袖擦過夏蘭的孕肚,紅豔豔的汁液順着料理台蜿蜒。
李艾莉推開門就看見這樣的畫面。夏日的陽光穿過百葉窗,在兩人周身織就金線。黃林翰挽起襯衫袖口露出青色血管,夏蘭踮腳去夠櫥櫃頂層的月桂葉,孕肚在棉布裙下隆起溫柔的弧度。
這個瞬間她忽然想起昨夜急診時,黃林翰用聽診器貼着夏蘭肚皮的模樣——醫生修長的手指在孕婦服上遊移,白大褂下擺掃過床單褶皺,像是掀開某種簾幕。
料理機開始轟鳴時,李艾莉才驚覺自己已經盯着他們看了二十分鐘。洋蔥與西芹在刀光中碎成翡翠末,黃林翰往湯鍋裡倒紅酒的動作像在調配化學試劑。夏蘭忽然笑起來,沾着番茄汁的手指去點他鼻尖:"黃醫生做手術時也這麼講究儀式感?"
"産科手術室可比這血腥得多。"黃林翰偏頭躲開,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紅。他掀開琺琅鍋蓋,蒸汽騰起的面孔在氤氲中顯出幾分罕見的柔軟,"上次接生雙胞胎,産婦抓着我的胳膊喊前夫名字。"
李艾莉後退半步,高跟鞋卡在門縫裡。她看着夏蘭将馬鈴薯削成滾刀塊,黃林翰的腕表在動作間折射冷光。兩人影子在晨光裡交疊,仿佛甜蜜戀人在準備周末早午餐。
此刻她忽然希望眼前的閨蜜和醫生是一對。在他們發現自己回來了之前,李艾莉悄悄關上門離開了。
直到暮色吞沒最後一片晚霞,李艾莉還蜷縮在酒吧卡座裡。威士忌在杯底凝成琥珀色漩渦,她盯着手機裡她忘了屏蔽的章傑,剛發的朋友圈——婚紗照上譚瑤的孕肚被蕾絲巧妙遮掩,鑽石婚戒在無名指上閃着冷光。
酒吧後巷傳來的争執聲像把冰錐刺進太陽穴。李艾莉貼着潮濕的磚牆挪動,聽見譚瑤帶着哭腔的聲音:"五個月了,你每次産檢都讓我找借口支開章傑..."
"當初是你說要給孩子找個合法父親。"黃林翰的白大褂下擺沾着牆灰,聽診器在胸前晃成銀色鐘擺,"現在倒來質問我?"
譚瑤的孕肚在裙擺下起伏,水晶指甲幾乎掐進男人手臂:"上個月在更衣室,你明明說..."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化作一串暧昧的氣音。
李艾莉捂住嘴巴。記憶突然閃回上月慈善晚宴,她親眼看見黃林翰扶着譚瑤走進VIP休息室。當時隻當是孕婦不适,需要醫生幫忙。
消防梯突然發出刺耳聲響。李艾莉倉皇後退時撞翻垃圾桶,隔夜酒液在地面漫成血色湖泊。黃林翰轉身的刹那,她看見男人鏡片上凝結的霧氣。
暴雨沖刷着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李艾莉的指尖在會議桌下攥緊裙擺。心想幸虧沒有和黃林翰進一步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