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城市倒扣進玻璃魚缸時，李艾莉正在切第四根小蔥。刀鋒懸在砧闆上方三毫米，突然想起李蘇赫今晨在晨霧中撣落西裝褶皺時，随口說的那句“想吃翡翠白玉餃“。

17:15分的超市冷櫃區泛着冷光。她踮腳去夠頂層餃子皮時，購物車突然被陰影籠罩。轉身看見黃林翰的白大褂像褪色帆布懸在冷霧裡，胸牌“聖心醫院“的燙金字。

“真巧。“黃林翰的購物籃裡，孕婦奶粉與草莓相偎，“夏蘭說想吃酒釀圓子...随便買了些水果給她吃？“

“夏蘭？你跟她……”李艾莉有些驚訝。

冷櫃嗡鳴聲中，她忽然想起，夏蘭有次醉酒後的呢喃：“醫生的手指最溫柔...“

“她在發燒。“黃林翰突然開口，喉結滾動如困在琥珀裡的甲蟲，“孕期免疫力低下，我好擔心她...“

李艾莉彎腰撿拾剛剛掉落的購物袋，看見他皮鞋邊緣沾着幹涸的泥漬——和上周出現在夏蘭門墊上的腳印紋路相同。“黃醫生經常來照顧孕婦？“

陰影漫過黃林翰的眉骨：“剛和譚瑤确定關系不久，也是這樣暴雨夜...“他扯開領口，“抓到她跟健身教練在淋浴間，……“手指撫過水果欄的蘋果，“分手後，譚瑤告訴我懷了我的孩子……“

餃子皮在李艾莉掌心皺成枯萎的玉蘭。她想起夏蘭藏在枕頭下的B超單，黑白影像裡的小圓點像顆星。

夏蘭的防盜門貼着倒置的福字。夏蘭開門時，茉莉香波味裹着《甄嬛傳》台詞湧來：“朕倒不知，你還有這等本事。“

“艾莉，你來都不通知一聲？我好要林翰多準備些菜……“夏蘭有些開心道。

“林翰林翰的，你倆挺迅速的啊……”

“你們聊，我去做飯。”黃林翰笑着把菜提進廚房。

梅子酒在玻璃杯裡晃出漣漪，夏蘭指尖的糖霜落在李艾莉手背：“你後媽和你繼可真是……“

聽了艾莉訴說，她憤憤不平。

“我拉黑了她們。“李艾莉咬碎杏仁酥，糖殼裂開的聲音像骨節錯位。

“對，早該這樣做了。“

李艾莉轉頭瞥見沙發縫裡的藏青領帶，與黃林翰相親那天系的如出一轍。

李艾莉的指尖在杯沿畫圈，酒液倒映出兩個交疊的月亮：“黃醫生今天買了酒釀圓子。“她故意讓尾音懸在潮濕空氣裡。

夏蘭的湯匙撞出清脆的疼：“他跟你說了譚瑤的事？“梅子酒突然泛起泡沫。

“嗯，其實我覺得你們兩在一起挺好的，我高興……”李艾莉笑着說，“有個醫生男朋友照顧你，我算放心了。”

暴雨在窗台，李艾莉看見樓下雨中人的黃傘，開成黃色玫瑰。

記憶裡某個雨夜重疊——半年前相親時，黃林翰仰頭喝光威士忌的樣子在腦海浮現。

李艾莉的掌心輕輕貼上夏蘭腹部，那處溫熱隆起。

學生時期，她們在宿舍裡分食半個硬饅頭，夏蘭說将來要有自己的家，餐桌上永遠擺着熱騰騰的餃子。

手機突然在茶幾上痙攣。李蘇赫的簡訊跳出鎖屏：「說好的餃子呢？」配圖是理石台面上揉皺的面團，指紋印裡嵌着藍寶石袖扣的碎光。

夏蘭的指尖劃過她鎖骨：“那位太子爺...就在催回家了？“

半小時後，黑色邁巴赫碾過水窪，李蘇赫撐傘的身影出現在樓下。積水在他鞋尖分裂成海。

“要我抱你下來？“新消息伴随着雷聲炸亮屏幕。

李艾莉轉身時，夏蘭正将藏青領帶塞進沙發深處，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的雛鳥。

雨幕中，兩個人的影子在積水裡交融成影。李艾莉攥緊裝着餃子餡的塑料袋，雨水順着指縫滴落，在台階上開出一路曼珠沙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