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莉的指尖懸在香方箋上方。兩百年前的墨水洇成藍紫色晚香玉。
“原來你母親當年也卡在淬取琥珀原液這步。“她探頭看他翻開的母親調香日志。
李蘇赫的雪茄擦過她手腕,煙草味混着檔案室的黴斑在空氣裡遊弋。他抽走她攥着的檀木盒,龍涎香結晶在盒底泛着詭谲的藍光,“知道為什麼夜莺要撞向荊棘?“
驟雨敲打雕窗的節奏突然密集。李艾莉聞到研磨缽裡橙花與雪松混合的苦香,李蘇赫的腕表鍊正纏在她發間纏繞的珍珠簪上。
“因為...“他低聲說,“隻有用心髒溫度融化的琥珀,才能鎖住玫瑰凋零前的香氣。“檀木刀劃開琥珀原石的瞬間,粘稠的金色樹脂滴落在她鎖骨凹陷處。
玻璃攪拌棒摔碎的脆響被雨聲吞沒。李艾莉看見蒸餾器騰起的水霧,案頭白瓷香插,積攢陳年的鸢尾花粉在潮濕空氣裡炸開紫色煙塵。
“呼吸。“他命令。冰涼的龍涎香結晶碾碎在兩人交握的掌心,混着汗液融成幽藍的蜜。李艾莉的指甲深深掐進檀木調香台,看着紫銅香爐裡新燃的香篆正燒到“癡“字最後一筆。
當暴雨沖開雕花木窗時,蒸餾瓶裡的精油,在青磚地面彙成閃着磷光的溪流。
“你和那個黃醫生是普通朋友?“他指節叩在雕花窗上,雨滴順着震動簌簌滑落,“黃澤看你的眼神,像鬣狗盯着肉。“
李艾莉攥緊珍珠手包,金屬搭扣在掌心壓出月牙痕。“你監視我?“
機械腕表的滴答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李蘇赫轉身時帶起檀木香,西裝馬甲收束的腰線在暗紋窗簾前劃出鋒利弧度。“我說我比你了解黃家的兩位公子,你又不信。“
晨間的雨水順着寫字樓玻璃幕牆蜿蜒成河,李蘇赫的指尖在方向盤上收緊。辦公樓下站着兩個人,是李艾莉和黃澤。
黃澤的駝色襯衣下擺沾着水漬,卻把傘面整個傾向身旁的姑娘。李艾莉濕透的裙子貼着腰線。
“當心着涼。“黃澤的聲音穿過雨幕,将熱可可塞進她掌心。毛巾擦過她後頸時帶起幾縷濕發,那截瓷白的皮膚讓李蘇赫喉結滾動。車載屏幕跳動的紅點顯示着8:07分。
輪胎碾過水窪的聲響驚醒回憶,後視鏡裡黃澤正低頭說着什麼。李艾莉捧着紙杯的指尖泛紅,卻仰着臉在笑。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李艾莉望着窗外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剛剛黃澤遞來的那杯熱可可。
李蘇赫的鋼筆尖在文件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墨迹在紙面洇開。
“解釋。“他合上文件夾,金屬袖扣撞在檀木桌面發出清脆聲響。水晶吊燈在他眉骨投下陰影,讓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更顯淩厲。
李艾莉攥緊裙擺上的珍珠紐扣,“黃醫生隻是路過,看我淋了雨......“
“所以需要親手替你擦頭發?“李蘇赫突然起身,真皮轉椅撞在防彈玻璃幕牆上。他逼近時帶着雪松與廣藿香的氣息,指尖劃過她鎖骨處未幹的發梢,“李氏集團的法務部主管,什麼時候需要别家公司的小開來照顧?“
“你監視我?“尾音帶着顫,不知是驚還是怒。
李蘇赫逼近她說,“你們站在公司大門口,還用得着監視?”
李艾莉後退時踉跄着扶住辦公桌,文件嘩啦啦散落一地。
争執聲被暴雨碾碎成齑粉。
空氣驟然凝固。李蘇赫轉身捏住她下巴,“你是在挑釁我?“領帶夾上的黑曜石閃着冷光。
窗外傳來直升機槳葉的轟鳴,他松開手整理西裝褶皺。李艾莉望着他大步離去的背影,抓起那杯熱可可丢進了廢紙簍。
茶水間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李艾莉第三次調整脖頸間的香槟色絲巾。
“艾莉姐,你的咖啡要涼了。“實習生小馬舉着馬克杯湊過來,薄荷綠美甲敲在流理台上,“今天怎麼總走神?“玻璃門映出女孩的笑,“該不會是淋了雨要感冒了吧......“
“不要緊的,小馬,你去忙吧。”中央空調出風口垂下的水晶吊墜突然瘋狂搖晃,走廊傳來此起彼伏的“李總好“。
小馬突然噤聲。鏡面不鏽鋼門映出颀長身影,墨色西裝裹着寒松般料峭的肩線。李艾莉看着倒影裡那人端了杯咖啡。“咖啡裡加了感冒藥,喝完整理好會議文件”
“十點例會。“李蘇赫的嗓音裹着冰碴砸在瓷磚地面,金絲鏡框折射冷光,“李主管應該沒忘要彙報并購案内容吧?“他轉身時袖扣擦過門框。
小馬倒抽一口氣,“艾莉姐你臉色真不太好!把藥喝了吧。李總對你還真是關心。“
“去整理文件吧,馬上要開會了。”李艾莉一邊喝着手中的咖啡,一邊整理文件。
手機在西裝口袋震動時,已是黃昏時分。
李艾莉正在碎紙機前銷毀作廢的合同。手機顯示是後媽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