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啊...“電流着帶弄堂深處的風聲，“你繼妹已出院，你回來吃個飯吧...“

碎紙機吞吐紙張的嗡鳴突然變得刺耳，李艾莉看着那些黑體字在鋒利的齒輪間粉碎。走廊盡頭會議室玻璃牆透出李蘇赫的側影，他手中的鋼筆正在文件上簽下淩厲的筆畫。

老家縣城的花香濃得令人窒息。李艾莉推開斑駁的木門時，看見後媽在八仙桌前擺弄青花瓷碗。

“嘗嘗這個糟熘魚片。“後媽夾來的菜在碗裡堆成小山，“你小姑特意從舟山帶來的。“

筷子碰到碗沿發出清脆的叮響，李艾莉看着後媽手腕上那隻水頭不足的翡翠镯子。

“莉莉啊...“後媽突然用湯匙攪動瓷盅裡的燕窩，銀器刮擦聲讓她後頸發涼，“那個開邁巴赫的男人...李總，怎麼沒來呀？“

窗外傳來野貓撕心裂肺的叫聲，李艾莉手中的筷子“啪“地折斷在紅燒肉的醬汁裡。

後媽今天穿了件墨綠色旗袍，領口盤扣上别着珍珠胸針。

“您今天叫我過回來有事嗎？“李艾莉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浸了冰碴。

茶匙“當啷“砸在杯托上。後媽站起身時帶起一陣香風，Chanel No.5的脂粉氣嗆得人喉嚨發緊。“你們公司有位劉小姐，叫劉娜。。“染着丹蔻的手指幾乎戳到李艾莉鼻尖，“她說，隻要你願意離職，離開李蘇赫，她就……“

“她就怎樣？“李艾莉後退半步避開她的指尖，翡翠耳墜在頸側晃出細碎流光。“給你錢？多少錢？”

後媽的表情有瞬間扭曲，精心修飾的眉峰突突跳動。"她說隻要你願意離開李蘇赫，她就給我們兩百萬……"

“你可真是見錢眼開呀……”李艾莉第一次這樣直白，在後媽面前。

後媽突然揚起手，茶杯裡的茶水潑過來時帶着滾燙的惡意。李艾莉側身躲開，褐色液體在米色地毯上洇開水痕。茶杯在理石地面上摔成三瓣。

小胡同外忽然亮起車燈，黑色邁巴赫緩緩停在胡同口。李艾莉瞥見後視鏡裡李蘇赫标志性的銀灰色西裝，他正低頭查看腕表，側臉在暮色中凝成一道冷峻的剪影。

門被推開時，李艾莉彎腰撿起自己的手包。擡頭時正撞進他深潭般的眼眸。

“可以走了嗎？”他問。

“嗯，可以了，我們走。“李艾莉走出門的時候，沒有回頭。

李蘇赫看她的樣子，忽然輕笑一聲。他轉身時帶起的風裡有雪松與廣藿香的氣息，此刻混着後媽身上刺鼻的脂粉氣，在鼻腔裡絞成難聞的漩渦。

威士忌滑過喉管時像吞了塊燒紅的炭，李艾莉數不清這是第幾杯。酒吧吊燈在琥珀色酒液裡碎成千萬顆鑽石，她恍惚看見李蘇赫逆光而來的身影。黑色西裝裹着暴雨的氣息，袖扣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眼眶發酸。

“李總來驗收獵物？“她晃着酒杯輕笑，珍珠耳環掃過鎖骨。

李蘇赫掐滅煙頭的動作帶着狠勁，火星濺在定制皮鞋上。他俯身時檀木香混着雨水撲面而來，“三小時前你後媽給我打電話。“

“她說什麼？”

“無非是錢……”

“拉黑她。”李艾莉眼裡含着淚花。

他一反常态，俯身輕輕抱住她，“看來李家大小姐已經學會了斷舍離。“

李艾莉在他懷裡，淚水把睫毛膏暈成漆黑的河，“李蘇赫，你會護着我對不對……“

“當然……”

“跟着我，沒人敢動你一根頭發。“

“可你以後會不會把婚戒套在别人手上？”

“解決家族壓力需要時間。“他咬字很輕，“倒是你，這麼美的女孩喝到爛醉，是在考驗我的自制力？“

暴雨敲打落地窗的深夜，李蘇赫的西裝前襟早已被淚水浸透。懷中的李艾莉顫抖得像被暴雨打濕的蝴蝶，細白手指攥住他胸前的黑曜石袖扣，指節泛着破碎的青白。

"我總以為…隻要再努力些…"她破碎的哽咽浸在雨水裡，蜷縮的肩胛骨透過絲綢襯衫清晰可辨。李蘇赫帶着薄繭的指節梳進她濡濕的卷發，"艾莉，看着我。"

低音炮般的嗓音震得她耳膜發麻，被迫仰起頭時撞進那雙深淵般的眼睛。男人用虎口卡住她下巴的力度近乎蠻橫，拇指拭淚的動作卻輕柔得像在擦拭古董瓷器，"有我在, 沒事。"暴烈的雪松香混着玫瑰香，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