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小苗，陳宇渾身都累。

人魚背對他，尾巴盤在身後。

他開始教訓人魚：“你說你好好的讓她摸什麼，而且你不能随便讓人家摸的，你剛到人類世界不了解，有人剛認識就摸你是占你便宜，吃豆腐。”

人魚壓低了聲音，聲色低沉：“不知道。”一個字比一個念得更重，說完最後的字，人魚發出了氣聲，毫無意義但不可忽視，簡直吹到了陳宇心尖。

說話時人魚用他那雙天真無辜的眼睛看陳宇，此時卻比往常平淡，看到這怪異的表現，陳宇不難意識到人魚心情糟糕。人魚還心情差上了？他都沒訓斥人魚，人魚憑什麼生氣。

“你什麼态度？”陳宇拉了椅子和人魚面對面，他氣上了頭，“我跟你講道理你怎麼不聽。”

人魚可有可無地“嗯”了聲，斜了陳宇一眼便看牆面，半點餘光不就給他。

陳宇本身不是個細心的人，相反他心挺大的，尤其是在情緒感知這一方面。他好像天生就遲鈍點，多虧了遲鈍，這些年在他繼母身邊也算過得下去。

“她是女孩兒，如果啊……你在海底遇到異性人魚，會讓她随便碰你嗎？那肯定不行！換成人類也是一樣。”他苦口婆心勸說沒引來人魚絲毫動搖，跟柱子一樣立着，表情冷淡。

陳宇氣得踹了腳人魚尾巴，既然人魚不願聽，那他就不講了。他轉頭過去，剛拿起手機刷了會視頻，心裡實在煩躁，話憋着難受，強行補充：“你剛來不懂，我們有句話說男女授受不親，異性之間接觸多注意點，不能随便！而且你們才第一次見面，更不行了。”

人魚依舊平靜，隻有他說到男女授受不親時人魚才動了動眼珠子，朝他看一眼：“哦。”

陳宇受不了人魚冷着他，扒拉了下頭發，他再遲鈍也感受到人魚的低氣壓，直接問他：“你到底怎麼了？生的哪門子氣？”

他着實沒應對過這種情況，若是關系不好，惹人生氣了他壓根不用管，若是普通客人他也能貼着臉道歉，偏偏人魚這樣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他什麼都沒做錯，憑什麼看人魚臉色？

“你知道我不喜歡别人，還帶其他人見我。”人魚還是姿态閑适地坐着，然而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充滿威壓，“你也沒提前問我同不同意啊。”

陳宇的怒氣一下子被澆滅了。他瞪大眼睛，心思活絡起來，意識到之前自己沒想到的一層，對啊！他光把人魚當成他的了，别人想看他同意就行了，根本想不到過問人魚。

一時間他又愧又慌，别人家的小孩好歹養個幾年有自己想法，怎麼人魚這麼快就開始明白了，其實壓根不是時間長短快慢的問題，他潛意識裡認為人魚該一直都是聽話的懂事樣子，可從開始就完全不對。他有種抓不住的無力感，好像什麼東西從他這裡溜走。

陳宇癟着嘴，千言萬語都憋在心裡。

兩人地位瞬間倒置，陳宇成了低聲下氣的人。

幹愣着不是辦法，他扣了扣褲縫，幹巴巴道：“我同事想來看看你，沒别的意思，我也就沒多想。這回是……是我有錯在先。”

人魚語氣平平：“嗯。”

“别生氣了哈。”陳宇原地着急，他有些痛恨自己的破嘴，該派上用場了半句話吐不出來。人魚之前不乖的很嗎，怎麼現在又嬌氣上了，真麻煩。可他不能什麼都不做讓事情過去，必須好好哄人魚，陳宇一個頭兩個大。

瞧他這可憐模樣，人魚沒繼續晾他，問道：“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畢竟人魚生着氣，陳宇内心覺得自己特大度，讓了人魚一步，秉持先把魚氣哄消了的理念有問必答：“因為我沒經你同意帶人見你。”

人魚尾巴卷了下，暗道就不該晾着他讓他反思，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便說：“我生氣，是因為你知道我會害怕陌生人，還是帶她來了，我不介意你做事情不經過我同意，隻是有時候我會感覺你不在乎我。”

“怎麼可能呢，”陳宇下意識說，“我不在乎你在乎誰啊！”

人魚眉眼中的冷淡之色消退了，臉色稍霁，很好哄的樣子。

陳宇說：“我保證以後不帶不喜歡的人，也會在乎你。”

他的話完全取悅了人魚。他還絞盡腦汁想好聽的話能讓人魚不生氣，這邊人魚嘴唇彎了彎。

“我原諒你。”人魚尾巴搭上陳宇手背。

白色尾鳍柔順透亮，陳宇從紋路向下摸。

聽到人魚原諒自己，陳宇順坡下驢，想好的話說得尤其順暢：“我明天給你帶生蚝扇貝和海膽。”

人魚輕輕哼了聲。

不過一碼歸一碼，人魚不生氣了陳宇這邊的賬沒算清，他問：“為什麼讓小苗摸你，别說摸了，今早你看都不讓我看。”

陳宇也生氣呢，還酸溜溜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樣，他一大老爺們養了人魚幾個月，始終比不上異性有天然優勢，他沒想明白為什麼要跟小姑娘比，大大咧咧地略過，矛頭直沖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