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平拳頭捏得緊緊的,他扭過頭盡力不去看這幅場景,但耳邊傳來埃弗裡的哭叫,他終于忍耐不住,轉身快速地離開了走廊。彼得滿臉是汗,緊張得幾乎要窒息。他伸出手,想要拉住盧平,但對方毫不留情地甩開了他汗津津的手。彼得隻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着這一切,又是緊張又是害怕。
李濯遠遠就聽到了慘叫聲,來往的學生的隻言片語已經拼湊起了故事的大概輪廓,她确實知道聽過也看到過掠奪者們一些恃強淩弱的事情,而當看到這樣一幅場面後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她下意識地要快點過去阻止這場暴行,但随後又馬上想到自己下午還要去和小天狼星談話,她深吸一口氣,收回了邁出去的腿。
确定周圍沒人後,李濯右手一轉一勾,一團淡淡的黑氣凝聚在了她的掌心,她輕輕吹了一口氣,黑氣宛如有了意識,如同一隻靈動的鸮鳥,沖着小天狼星和詹姆飛去。
小天狼星正在暢快地欣賞着蜷縮在地上的滿頭大汗的埃弗裡,他伸出手來按住脖子的傷口,如果不是埃弗裡太過激動沒有瞄準,此時恐怕他就成了尼古拉斯爵士的接班人。
在黑氣距離他們還有一點距離時,小天狼星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他微微一僵,仿佛某種本能的警覺在瞬間被喚醒,但沒等到他找出威脅的來源,脖子的傷口一涼,他的腦海中霎時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屢屢插手、神秘莫測的人。
“詹姆!”小天狼星的尖叫被掐斷在了喉嚨裡,詹姆回頭,臉上還帶着笑意,随即驚恐地捂住了胳膊。仿佛千萬隻毒蟲從骨頭裡面長了出來,正在瘋狂地齧咬血肉,沿着經脈裡橫沖直撞,将這深入骨髓的痛苦推向全身。兩人痛苦地癱倒在地,膝蓋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但仍盡力維持着最後的體面,咬緊牙關不叫出聲。
彼得驚慌失措,他不敢碰這兩個人,四處環顧卻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影,小腿害怕的直打顫,隻好告饒一般地沖幾人說了句:“我,我去找麥格教授!”随後跌跌撞撞地跑開。
埃弗裡有些驚訝,随後淚迹斑斑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殘忍的微笑,他拼命蠕動,伸長胳膊想要去夠掉落在旁的魔杖,終于他觸到了熟悉的木質表面,然後緊緊攥住。他的手顫抖着舉起魔杖,指向地上那兩位曾經風光無限、如今卻狼狽不堪的掠奪者。他又哭又笑:“Bombar--”,在他即将落下最後一個音節時,一道紫色的流光從後面飛過來,擊落了他的魔杖,魔杖從他的手中滑下去,掉在地上。它沾滿了他的眼淚和手汗,在地面上彈了幾下,随後靜靜地躺在灰塵中,灰突突的,毫不起眼,就像他本人一樣——破舊、平凡,被遺忘在角落。
李濯倚在轉角的牆上,凝神捕捉着四周的動靜,以防被人撞見。還好這會快上課了,沒有人再經過這裡,隻有遠處隐約傳來的鳥鳴撞擊着她的耳膜。她疲憊地閉上眼睛,把頭靠到牆上,一绺黑發從她松散的發辮中滑落,垂在她的臉頰旁,有幾根橫斜在她的鼻梁和嘴唇上,随着微風輕輕的顫動。
她靜靜地聽着轉角那頭傳來的三道呼吸聲。小天狼星和詹姆顯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盡管他們極力克制,但還是從嘴角溢出了呻吟,像是被困在夢魇中的野獸。
李濯的眉頭微微蹙起。什麼時候停呢?她默默想着,今晚還要去和小天狼星說話,他這樣能聽得進去嗎?彼得已經去找麥格教授了,估計很快就會帶人趕來。等到那時候再停吧……
李濯的心忽然緊了一下,盡管沒有睜眼,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如同一根細針,刺破了她短暫的松懈。她緩緩睜開眼睛,順着直覺向下看去。
斯内普正站在下面的樓梯上,仰着頭,靜靜地看着她。
那雙黑色的眼睛看不出來情緒,風從走廊的盡頭吹來,吹起他的頭發和長袍,仿佛長久以來對于這個奇怪的東方女孩的種種下意識的關注和疑惑都随風消散。她微微低下頭俯視着他,那雙冰冷的眼眸裡并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而泛起波瀾,目光如同月光灑在寂靜的湖面上。
詹姆和小天狼星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痛苦的嘶吼從他們的喉嚨深處迸發出來,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顯得格外刺耳。遠處,麥格教授的驚叫聲隐隐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随着她的呼喊,越來越近。
李濯收回目光,微微側過身子,擋住了斯内普的視線。她的左手在袖中輕輕一轉,手指迅速握緊又彈開,小天狼星和詹姆頓時感到傷口處有一種奇異的松動感,仿佛有什麼東西從血肉中悄然散去。劇烈的疼痛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餘韻。
詹姆癱倒在地,額頭上布滿冷汗,手指微微顫抖,顯然還未從剛才的痛苦中完全恢複。
“教授!追那邊!這個人一定在那邊!”小天狼星艱難地擡起頭,勉強支起上身,目光穿過淩亂的發絲,略過麻木的埃弗裡,憤怒地在走廊的另一頭來回掃視。
李濯極為輕盈地從樓梯上躍下來,落地幾乎沒有一點聲音。她經過斯内普時,或者斯内普等到她時,兩人的視線交互在一起。斯内普覺得他又聽到了李濯心裡的聲音,她說:快走。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斯内普分不清是李濯先向他伸出了手,還是他自己下意識地想要抓住她。兩隻年輕而幹燥的手在空中短暫地觸碰,指尖輕輕摸索,随後手掌緊緊握在了一起。斯内普的手指微微收緊,走廊那頭傳來的交談和驚呼聲此時都已遠去,他隻能聽到風吹過耳際,自己的的心正在鮮活地跳動。邁開長腿跟上李濯的步伐之前,斯内普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一定是瘋了。
兩人的身影在狹窄的樓梯間迅速起躍,黑袍在風中翻飛,發出獵獵的聲響,仿佛兩隻夜行動物在黑暗中穿梭。等到麥格教授和彼得匆匆趕到時,樓梯間早已空無一人,隻剩下風卷起的塵埃還在空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