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嗎,咱們家的姑小姐要回家省親了。”
最近幾日,柳家下人們隻要湊在一起,就喜歡用這句話做為開場白。
然後,這些下人們就會三三兩兩的說起閑話,話題無非就圍繞着這位要回家省親的姑小姐。
一些在柳家做了半輩子、曾經服侍過姑小姐的老仆人,這時就會露出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一會兒長籲短歎的欲言又止,一會兒模棱兩可的要說不說。直勾起聽衆的胃口,把衆人饞的又是跺腳又是央求,想從這些老仆人們口中套話。
有些好奇心實在重的,就不斷纏着這些知道家族往事的老仆人們,說盡好話。老仆人們擺足了架子,虛榮心大滿足之後,就順應着衆人的要求,将那位姑小姐的舊事娓娓道來。
直聽的所有人目瞪口呆、驚呼連連。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離家十餘載的姑小姐那點子上不得台面的舊事,很快傳開來,讓衆人震驚的同時,又紛紛驚愕惋惜。
向來重視規矩、家教森嚴的柳家,怎麼就出了這麼一位大逆不道的子孫,還是位小姐。
當真是家門不幸。
他們又猛然想到,此時的柳家還有一位小姐,似乎也頗有走上姑小姐老路的風險。
上天保佑,他們的大小姐能迷途知返,像城裡所有的大家閨秀一般過完這一生,千萬不要走了她姑母的路。
南無阿彌陀佛。
*
“小姐,這是咱們揚州城最新到的一批貨,據租書店的老闆說特别的搶手,剛到店裡就都被人借走了。老闆看咱們是老客戶,特意給藏起來一套。”小丫鬟莺兒神秘兮兮的來到柳蘭湘的房中,将門嚴嚴實實的關好後,才從懷中掏出了三本薄薄的書,恭敬的放在柳蘭湘面前。
三本書的封面上,用工整的字體寫着“溯水記”。
柳蘭湘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針線活,歡喜的拿起書來翻看,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起來。“那間書店的老闆品味極佳,他說好的書,肯定有趣的緊。”
她今年十五歲,長相算不得絕豔,卻是在江南這片最受歡迎的那種甜美類型,再配上她雪白的肌膚和柔軟的身段,在美女如雲的揚州城,也是排得上姓名的美人。
隻是她打扮的過于素淨,身上的衣裙半新不舊的,料子算不得好,款式和花紋也是前幾年流行的,一看便知穿了好幾年。
甚至于因她這幾年長了身段,衣服穿在身上又小又緊。
她臉上不施胭粉,隻在發髻上叉了一隻成色普通的玉簪,耳邊帶着一對寶石耳環,看起來應該都是便宜貨。
柳蘭湘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略顯寒酸的裝扮,虔誠的捧着書,一頁頁的翻看着,臉上的表情帶着一種幾乎膜拜的狂喜。
莺兒習慣了小姐每次看書都是這副神情,也就見怪不怪了,隻是叮囑道:“老闆說了,因為這套書是搶手貨,供不應求,所以租借的時間要短一些。五天,前五天還是老價格,若是超了日子,每日的租金就是雙倍。”
“放心吧,五天,我能看完的,絕對不會多花一個子兒。”柳蘭湘終于舍得從書中擡起頭來,眼睛熠熠生輝,一笑起來,唇邊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小姐又要挑燈夜讀了?何苦來着,看不完就晚兩天還呗,雙倍租金就雙倍租金,您又不缺這幾文錢。可千萬别熬壞了身體和眼睛。”莺兒心疼的看着柳蘭湘,在旁邊輕聲勸道。
柳蘭湘放下書,一本正經的看着莺兒,甜美的臉蛋配上嚴肅的表情,有種小孩兒裝大人的違和感。“莺兒,我要訓你了,銀子可是好東西,不該花的多一文都不能花。我明明能在五天内還回去,為什麼要花雙倍的租金呢?多出來的錢我可以再租别的書看呢。我是不差這幾文錢,但積少成多。我又不能出去賺錢,每月守着點月例銀子過活,不多存些錢怎麼可以?萬一将來有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到時候拿不出來就該哭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莺兒被柳蘭湘逗笑了,明明隻有十五歲,明明是吃穿不愁的大小姐,怎麼小姐一提到銀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锱铢必較、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瓣兒花的态度,好似那些為生活所迫的市井婦人。
不過她家小姐這些年過的也确實寒酸,按理說月例銀子也不少,可小姐就是不舍得花,吃上不講究穿上沒要求,除了在話本子上花些錢,其餘大部分的錢都會偷偷的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