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擺脫柳家，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嫁人，而我，就是那個能幫你脫離苦海的人。表妹，這是一個你沒法掙脫的槁锢，你想離開柳家自由自在的生活，就隻能嫁人。可你若嫁給别人，你也不過是從一個囚牢跳進了另一個囚牢，但是你嫁給我卻不一樣。”柳笙鄭重其事的說道。

柳蘭湘被柳笙的話吸引住了，下意識的追問道：“怎麼不一樣。”

柳笙向前湊了湊，靠的離柳蘭湘近了一些，不過他的這一舉動不帶半分的輕浮，反而給人一種他很重視的感覺。

他說道：“我想給你一個承諾。咱們成親後去了幽州，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不是想自食其力嗎，那你就跟着母親學做生意，自己賺錢。我和母親都會尊重你的意願，還會為你提供幫助。我知道你對我還不了解，自然也談不上什麼感情，我們可以先做名義上的夫妻，慢慢的培養感情。我們以三年為期，如果三年後還是無法做到愛上彼此，就結束掉這段婚姻。到時候我會放你離開，絕不糾纏反悔，我們可以還做回表兄妹，而且我相信這三年期間，你完全能夠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到那時就算你沒有丈夫，也可以活的很好。”

柳蘭湘詫異的看着柳笙，越聽越是心驚——這是姑母當年走過的老路，唯一不同的是，她嫁的丈夫理解她尊重她，甘願成全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幫助我？”柳蘭湘忍不住問道。“是因為姑母要你這麼做的嗎？”除了這個原因，她想不出其他的來。

柳笙沉默了一下，坦然道：“也是，也不是。我确實是因為母親的緣故才幫你的，但并不是她開口要求的。”

說着，柳笙站起身來，看似閑庭信步的四處看着院子裡的景緻，其實始終背對着柳蘭湘，不讓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從小我就很敬佩母親，她一介女子，能頂着所有人的非議和世俗的眼光，單靠着自己闖出一番天地來，在這一點上，世間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比不上她。雖然幽州的風俗相較你們江南開放一些，也不是沒有女子抛頭露面的做生意，但終歸還是不容易的，更何況母親沒有丈夫，比不得人家夫妻一起跑生意，她需要承受的議論和指責更多。”

“但她仍舊咬牙堅持住了，而且論起做生意的頭腦來，世間的男兒都不如她聰明靈活。等你到了幽州就會見識到了，母親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新奇古怪的點子特别的多，很多都是聞所未聞世人絕對想不出來的，可是她卻可以。我想如果不是母親害怕樹大招風、生意做的太成功了會惹來殺身之禍所以控制着自己，隻肯接觸幾個不會損害幽州那些老牌商人利益的生意，恐怕幽州的首富就是她了。”

“我本以為像母親這樣的奇女子世間唯此一人，可是那日我們在街上看到你和劉縣令的千金當街打架，我似乎從你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所以我不忍心你嫁給那個劉縣令，不忍心看到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就此凋零，這才出手幫你。隻不過除了娶你過門外，我暫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所以就委屈你先嫁給我了。我們可以先做名義上的夫妻，我帶你去幽州，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母親在幽州一手打拼出來的家業，看看這世間的無數種可能，那絕對是一個你聞所未聞、與你過往生活截然不同的世間，我想你會喜歡的。”

柳笙背對着柳蘭湘，說了一堆事先想好的“心裡話”，他卻始終不敢回頭去面對柳蘭湘，怕她看出他臉上的異樣。

不久之後他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當時會不敢面對柳蘭湘的直視、害怕她看穿他，為什麼他在說那些話的時候心裡的感覺會那樣的奇怪。

因為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話，什麼為了母親才幫忙，什麼想帶柳蘭湘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什麼不忍心柳蘭湘就此凋零……統統都是假的。

原來他早在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她。那時她一身嬌嫩的粉色衣衫，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抛開大家閨秀的束縛和禮教，指着鼻子罵那個敢來招惹她的人。

那時的她是那樣的明媚張揚，大大的眼睛無比靈動狡黠，淺淺的梨渦滿是嬌俏。她和那些大戶人家的千金都不一樣，被人欺負了會馬上反擊回去，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和别人的非議，當街說起自己的婚事。

她不畏強權，指着縣令千金的鼻子罵對方的父親老牛吃嫩草，敢于公然的自己拒絕這門親事，還能聰明的引火燒身，暗示是劉縣令想要強娶，将對方脫下馬，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

多年後柳笙每每想起那日的場景，都會摟着柳蘭湘溫情的說道：“知道嗎，那天的你好似橫沖直撞的光，闖進了我的心裡，從此就再也趕不走了。”

現在的柳笙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情感，他隻是覺得無比慌亂，嘴上說着是想要救柳蘭湘，但其實他心裡清楚的很，他不是因為想要救人才這麼做的。

他不明白内心的異樣和悸動因何而起，不明白為什麼甯願搭上自己的婚事也要幫柳蘭湘。他隻知道，能夠娶到她，他歡喜的很。

柳蘭湘同樣激動到渾身顫抖，因為柳笙的這些話，在她的心上烙下了很深的痕迹，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震驚住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尊重欣賞過她，她從小就不好管教，想法和作派都與這世間的女子相差甚遠，認識她的人都說她離經叛道、叛逆乖張，将來一定會闖出大禍。

甚至有很多不懷好意的人對她父母說，就是管教的太松了，女子就應該嚴格約束才會聽話，才像個大家閨秀一樣，她這種情況多多用家法嚴懲幾次就會老實。

确實，柳蘭湘小時候因為忤逆家人沒少遭受責罰，跪祠堂挨餓挨鞭子，她樣樣都經曆過。後來稍大一些後，她變聰明了，懂得隐藏自己的鋒芒和忤逆，表面上裝的無比順從，其實内心的想法和悸動從未變過。

她始終都是她，想要的一直不曾改變。

父親和大哥就像這世間所有的男人一樣，打心眼兒看不起女人，他們約束她管教她禁锢她，試圖讓她聽話屈服。

從她身上，他們嘗到了權力的滋味，他們不過是平庸的男人，不過運氣好仗着祖上的累積過着富足的生活。他們想要有所建樹卻沒有那個本事，于是隻能從家裡的女人身上找到成就感。

他們掌控家中女人的命運，這讓他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隻有在面對着那些女人的時候，他們才覺得自己有所成就，像個主人，像個勝利者。

所以在這個家裡，母親陳氏、嫂嫂蘇瑩以及她本人，都成了這兩個無用男人證明自己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