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解藥,它總在流逝中帶走回憶的悲傷,但也是一種固色劑,讓該遺忘的遺留在角落。
忍冬得到了一個消息——前任羅浮龍尊丹楓的轉世即将被驅逐出仙舟……
這天的流雲渡難得跟以外繁鬧不一樣,寂靜,肅穆,還有幾分凝重。
微涼的風吹動忍冬耳畔的發絲,柔柔地拂過耳垂和臉頰。
她跟着景元安排的人,一位狐人小姐,遠遠避開人群的視野,隐蔽地看着那邊的渡口。
景元身後跟着雲騎、持明,按壓着那位轉世龍尊的肩膀,好像在說着什麼。
忍冬的視線落在那位被壓着,臉蛋跟前任龍尊一模一樣的持明上,仔細思索着、記憶着。
他……失去了尾巴啊……
對于持明,忍冬僅了解一些。
他們是【不朽】星神的後裔,壽命天生綿長,子嗣艱難,已經無法誕生新的持明了。
所以,看來羅浮鱗淵境真的要迎來一位與以往不同的龍尊了——以一位狐人小姐為起源的……龍尊。
雲上五骁啊……
忍冬看着他,看着這位轉生後就被囚于幽囚獄的持明少年,看着他神色混沌中閃過的痛苦……心裡悄然哀歎了一聲。
其實她挺讨厭丹楓的,因為那人的高傲和目下無塵,因為那人僅看過她的幾眼——理所當然的無視。
但她現在也挺同情這個被人強制喚起前世痛苦記憶,這一生都要背負與己無關的重擔的人,是叫丹恒?
“持明族的名字是一出生就自己知道的嗎?”
忍冬側頭悄聲問身邊陪着她的狐人:“馭空小姐?”
馭空神色複雜地看着那邊說:“持明雖能蛻卵重生,但記憶……是沒有的。而龍尊由于特殊性,他們一破殼便能從記憶中得知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才有名字嗎……”
流雲渡是羅浮數一數二的渡口,每天吞吐的貨運量是沒法輕易計明的。所以,很快丹恒就被押上了一輛獨獨為他準備的小型飛行器,在許多或明或暗的眼神注視下,成為了天空中閃過的一抹白色尾氣。
他離開了。
又一個忍冬記憶的坐标離去。
人群散去,忍冬也告别馭空小姐回到了小院,一進門,便看到已經躺在搖椅上的景元。
“你回來得倒快。”忍冬扣上門栓,走過去湊近他的臉。
“因為我傷心啊,忍冬小姐~我希望你能哄哄我……”
景元的眼睛對上忍冬那雙了然的眼,含笑的唇角拉平下垂了,眼尾眉梢的疲倦傾瀉而出。
“介意我壓住你嗎?不太想進去把另一張椅子拉出來。”
忍冬禮貌詢問着,但身體已經不打招呼就坐到了景元膝蓋上,上身後仰,靠上了天賜的胸膛:“哎呀~~”
一雙大手同樣不打招呼就摟住了她的腰肢,毛絨絨的頭靠上了她的肩,說話的呼吸擦過白嫩的耳垂:“這樣可是你吃虧哦。”
“我沒吃虧,畢竟仙舟的那些觀念可束縛不了我。”
說完,氣氛寂靜了下來。
忍冬放松身體靠在景元身上,景元手掌緊貼着忍冬的腰肢。
晃晃悠悠,幾百年過去,景元在幾乎相同的時間認識忍冬和雲上五骁的其他幾人,卻又在相差無幾的時間失去那些老友。
最後,僅有她還在……
“師父……她在失去蹤迹後出現過一次,劫走了要押入十王司的應星。”
“但應星沒死,不知何故成了命運的奴隸艾利歐手下的星核獵手,師父……沒有消息……”
忍冬不說話,靜靜地聽着景元念叨,聽着他不自覺從這些理性訊息中透露出的惶然,聽着他友人離散的痛苦。
她不能開解的,隻能傾聽的,有關他們意氣風發的少年時光,五顆明亮的星,隻餘景元還在這裡。
景元是理智的,所以他能走出來。但此時洩露的情緒也是真實的,它們深埋他的心底多年。
她能做什麼呢?
忍冬在景元失神時一個扭身,整個人撲到了他懷裡,把頭也靠在他的肩上,輕輕的,輕輕的,拍着他的脊背。
“真好,又真不好。我此時為故友悲傷,也開始情緒化心痛,你能輕易走出親人的離别,又太輕易走出。忍冬……我現在有在你内心占據更多的分量嗎?”
“我不知道,這種事是沒辦法輕易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