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有情亦無情,它是為航海事業而奮鬥的勇敢之人的埋骨地,湛藍是緻敬的格調。
當船隻經過龍三角,憤怒的海浪如巨獸撕咬船隻。船是一塊蛋糕,誰都要啃上一口。
船長雙手緊緊握着舵輪,口令一個接着一個,在暴風雨的咆哮下,對抗着、吼叫着傳達給每一名船員。
船長是整艘船的靈魂人物,留着胡子的面頰有一雙沉着堅定的眸子,他這把大胡子在許多文化中是有證明此人的年長與威望形象。大航海時代,胡子常見于其幹濕程度判斷天氣。
船員們在甲闆上拼盡全力轉動絞盤,拉緊繩纜,青筋暴起,即使刺骨的海水和雨水灌進衣服,他們也全然不顧。
風力增大時,需要減小帆的迎風面積或全部降下帆,以此避免船隻因風力過大而失去控制,繼而導緻桅杆折斷。
一個巨大的浪頭打上船來,夏油傑慌忙躲閃,避進艙内,他毫無迎接風暴的經驗,整個人反向配合着甲闆的偏移方向,七拐八倒地找了處相對安全的位置呆着。
那場霧将他與五條悟和霖分開了。
他試着放出咒靈瓦解船體借機離開,但瓦解的船隻會被重組并再次延續故事劇情。
也就是說,通關的方式不在于此。
他收回咒靈,天空的閃電劃破黑暗,也劃破眼中的暗色。
海水漫進艙裡,将桌椅、貨箱的貨物泡起來,彌漫着魚腥味。船隻仍在艱難前行,每一次颠簸都仿佛預示着最後一次。
終于,經過一番艱苦的搏鬥,風暴逐漸減弱,海面也恢複平靜。化險為夷的船有些破損,但依然頑強地漂浮在海面上。船員們疲憊不堪地坐在甲闆上,振臂呐喊。
船長開始清點人數,保證大家都還活着,沒被卷進海裡。
在船員的視角中,夏油傑便是他們口中一名剛剛出海的新手,被突如其來的厄運吓得躲在角落。
船長咳嗽一聲:“我們誰不是這麼成長起來的?你們身為前輩,要好好帶帶他。”
被船長推攘到人前的夏油傑指了指自己,即興發揮,自己也有台詞?那就道一句:“請前輩們多多指教。”
“談不上指教,互相學習。”船員們嘻嘻哈哈,在剛才的那場配合迎戰下,他們培養了更深的默契。
這次的風暴使船隻偏離了航線,起初并未引起多大的恐慌。雖然動力系統遭到了大海的破壞,但船上的食物保守可供全船十幾名人員食用四個月,再加上淡水儲備的充足,離岸邊的距離又不遠,獲救的希望還是非常高的。
然而,屬于這艘船的悲劇才剛剛開始。
船隻猶如中了某種邪惡詛咒一般,永遠也開不出那片三角區,永遠也無法拉近與岸邊的幾百公裡。
一周後,他們遇到了一艘經過的漁船,如見救星的船員們升起了旗幟大聲呼喊,詭異的是,那艘漁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徑直朝着遠方開走了。
接連幾次,同樣的劇情上演,船員們想方設法與經過的船隻建立溝通,卻無人搭理。
他們像空氣被無視。
置身其中而又遊離其外的夏油傑想到了将他困于此地的咒靈領域。
多次的求救失敗,令惶恐不安的氣氛迅速在船上蔓延開來,船長不敢自亂陣腳,提議接下來盡可能的節約淡水和糧食,以備在海上長期漂流的準備。
由于船體引擎已經損毀,船員們隻能依靠船錨來勉強抵禦糟糕的氣象影響,餘下的時間則任憑洋流決定路線。
這場跌宕起伏的冒險之旅,将恰似一片片随風飄搖的樹葉團結起來,盡管他們渺小而無助,卻緊緊抱團,彼此間在相互鼓勵。
他們不能倒下,否則整艘船都将倒下。
“船長,我們不怕!有你在,我們有信心度過這次難關。”一名年輕的船員臉上帶着幾分緊張,這還是他第一次向船長表達心中的敬意,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信任,感染在場的衆人。
船長就是大家的定海神針:“記住,無論風浪多大,我們都要保持冷靜,齊心協力。”
船長走到角落的夏油傑面前,學着後者的動作靠坐在地上,這是他們船上最小的孩子,他理應多照顧一些。這段時間他觀察了好一陣兒,這孩子無法融入他們的生活中,“小夥子,在想什麼?别擔心,我們會順利抵達岸邊。”
身為局外人的夏油傑沒有拆穿船長的自信,他倉促而迷茫得像隻被丢進劇場演出的小醜,沒有台詞沒有戲份,除了提前被劇透的同情。他在領域裡可以不吃不喝,除了日漸麻木與無力的精神。
船長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他珍藏的方形小酒瓶,巴掌大小,遞給夏油傑:“要嘗嘗嗎?我最喜歡的威士忌。”
夏油傑婉拒,這裡面的東西誰知道喝下去是不是一股怪味。
船長眼中充滿期待:“希望我這酒喝完,也能回家啰。”
那這喝的便不是酒,而是夢吧?
一場無期而終的幻夢。
日複一日,船隻在海上漫無目的地漂流。食物和水源的緊缺,成為船上最大的威脅。現代科學驗證給出的數據表明,人的極限存活天數是三天不喝水或七天不進食。
可惜事實是,船員們尚未陷入上述危機,已是無望重重。每個人分配到的淡水按口計算,一口水,是吊着性命的甘泉。僅剩的餘糧為大米和海魚,身體每日所必需的營養不均衡,長時缺乏果蔬與紅肉的攝入,膳食纖維、維生素、礦物質等元素來源不及人體自身儲存的消耗,缺鐵性貧血和缺鋅性虛弱的船員們染上敗血症…
作為這場劇目的角落角色,夏油傑将大家臉上被摧殘寫滿的不安與恐慌一覽無餘,幹裂的嘴唇、火燒的喉嚨,将他們架在絕望上煎熬。
有時候,殘忍的現實會教會人們,沒有最絕望,隻有更絕望。
已經漂泊月餘的船隻再次遇到了一艘輪船,夏油傑以為船員們會像往常一樣拼命求救,可當兩艘船靠近時,船員們卻隻是呆呆地站在甲闆上,目光空洞地盯着來船上的男人。
夏油傑被這反常且離奇的一幕激得毛骨悚然,他朝另一艘船上的男人問道:“他們被困在海上了,你不救他們嗎?”
男人卻說:“他們沒有向我求救。”
夏油傑皺起細長的眉毛:“他們會死的,糧食已經不夠了,船上的醫療設備也不夠。”
“他們已經死了,我救不了。”男人随船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