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門師兄妹出事,他怎麼可能置之不理、一走了之。
來時三人,活蹦亂跳,走時獨他一人苟活,無論如何他做不到。
雖說許良平日裡賤兮兮的,話又多,讓人恨得牙癢癢,但他講義氣,重感情,當初他做錯事被罰,許良毫無怨言替他承受大半,他到現在都記得對方傻裡傻氣的樣子。
還有楊婉,生來便是掌上明珠,在寵愛中長大,長得嬌小玲珑,怎麼看都是嬌滴滴的小姑娘。
可她性格恰恰相反,她強大勇敢,宗門内金丹期弟子一半以上皆是手下敗将。
她有主見,從不認為女子就該囚于深閨,仰望男子鼻息而活,這般明媚的女子卻要死在最好的年華裡。
“不行……”周回眼神發直,喃喃自語,“不行,我不能跑,楊婉,許良,我要帶你們回去,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你們回去。”
“吐出來!”
他抄起手中拂宵劍不管不顧沖了上去,獅頭蛇身的兇獸皮糙肉厚,身上甲片十分堅硬,揮劍砍了數十下,除了火花,半點痕迹沒有留下,他怒吼:“我叫你把他們吐出來!吐出來!!”
邊吼邊砍,毫無章法。
兇獸惱羞成怒,嚼完嘴裡的碎骨頭,轉身朝他擡起前爪,蒲扇般的爪子揮過來,罡風四起,發絲狂舞,周回躲閃不及左臂被尖銳指甲挖去一大塊血肉。
衣衫破爛,鮮血噴湧,他痛的忍不住躬下腰,眼眶通紅,欲哭無淚。
另一頭兇獸聞到了血腥味,仰天嘶吼,疾奔而來。
周回一邊躲閃,一邊趁機撿起許良的佩劍,楊婉的發簪、手帕。
停頓的功夫,後背衣服‘刺啦’破了,四道血淋淋的爪印從右肩劃到左腰。
周回顧不得疼痛,掏出落雷符快速念出咒語,猛的擲出去,驚雷炸響,兇獸仍舊毫發無傷,隻是兇性大發,緊追他不放,更糟糕的是,驚雷引來了四面八方的兇獸,它們紛紛調頭,獸眼兇狠。
眼看他在劫難逃,一名高大青年突然現身,二話不說将他一掌拍向洞口:“快……快走!咳咳咳,你……你打不過它們。”
周回起身,瞳孔驟縮,青年胸腹部已經被剖開,腸管拖在外面,他所站之處鮮血淋漓。
“你…… ”周回哽咽,喉頭滾動,“你不走嗎?”
“我這副模樣…… ”青年躲開攻擊,聲線虛弱,“出去也活不成了…… 快走!我拖不了太久。”
周回退進洞口:“多謝…… 敢問仙師名号,我也好…… ”
“雪影宗,席玉。”席玉打斷他,“告訴我師父,我不後悔。”
話落,他的身影徹底被兇獸淹沒,咀嚼聲一下下撞擊着周回的心髒,他陷入自責,倘若不是他非要救人,也不至于害了一個人,雖然對方有可能出去了也活不久,但好歹可以留下全屍。
“多謝…… ”他嘟哝着,“我一定帶到。”
周回捂住傷口,踉跄着逃出生天。
秘境試煉每年僅開放一次,為期一月,四大宗門各選出最優秀的五十名内門弟子進入其中,獲勝者可以得到四宗門長老的修煉密法,或者一件絕世寶物。
往年的選拔他都差了一點,好不容易今年夠格入選,可…… 誰曾想事情竟會變成這般。
秘境裡靜悄悄的,明明進山洞的隻有一百多人,按理說還有一小部分應當是安全的,可…… 太安靜了,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他摔了玉牌,巡查長老并未出現,恐怕長老也出事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要盡快回去,抖抖索索掏出疾風符,耗費仙元一口氣沖出秘境後他才徹底松下一口氣。
“事情便是如此。”周回坐在圓桌前,面色蒼白,有氣無力,後背、手臂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看皮肉外翻,猙獰可怖,幹燥起皮的雙唇開開合合,“我…… 我沒用,即沒有救回師妹、師兄,還搭上一個人,他明明……可以出來的。”
溫頌找來消炎止血的草藥替他簡單包紮:“不是你的錯,危急關頭你第一反應不是獨自逃命,而是帶着師兄妹逃命,這是你的選擇,席玉身負重傷還願意伸出援手,這是他的選擇,你們都是好人。”
“我…… ”話未說完,身子向前栽去,腦袋‘砰’磕在桌面上,暈了過去。
失血過多,還能堅持到現在實屬不易,溫頌不由得佩服他。
“頌姐姐,醫修問夏仙師來了。”松苓帶人進來。
剛穿越過來時,溫頌就告訴她不必喊仙師,叫姐姐就行,她沒有靈根算不上什麼仙師,這稱呼讓她頗為心虛。
一開始,松苓不太習慣,每次開口必是仙師,糾正過無數次 ,如今終于改過來了。
“怎的如此嚴重?”問夏一身窄袖青衣,一根白玉簪束着墨發,雙眸有神,面龐英氣,“快把他扶到床上去。”
精緻的眉頭蹙在一起,嗓音嚴肅空靈。
幾人合力将人擡到床榻,留問夏為其診治。
溫頌二人在外間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