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将行走在前面,他身上的花香散了一路,齊以漁就在他的身後,滿面都是屬于他的味道,這讓人感到惡心。
齊以漁低垂腦袋,目光落在腳尖,亦步亦趨跟着易将行的步伐。他狀似無意地開口:“師尊,為何要讓大師兄去金錢鄉?”
“是他自己請罪自願前往的,既然願意去就去罷,放你謝師叔一個假。”
居然是尹白烨自己要去的,這個人究竟是找罪受還是來奪劍的。齊以漁不認為他會知道上古劍的消息,但他擔心的是天道會按照軌迹,仍舊将神劍與尹白烨捆綁。
他不要這樣,絕對不要。
前面的人步子突然停了,靴旁跪着一人。
海藍色的弟子袍沾染血污,鐵鏽的氣味彌漫。因為痛苦,他的面頰浸出汗液,墨色的發絲粘在肌膚上,襯得他宛若裂紋的瓷器。
烈日照在他布滿傷痕的後背,因為熾熱,血液已經完全凝固,破碎的衣袍與肌膚粘連。似乎是知道有人出來了,他終于擡頭,正對上齊以漁的雙眸。
那雙眼睛向來是清澈明亮的,此刻卻滿是昏暗,汗珠随着下颚滑落,地面浸染一片暗色。
“尹……大師兄。”
齊以漁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就算是前世,他也從未見過尹白烨這麼落魄的時刻。這次,他終于理不清易将行想做什麼了。
易将行很看重尹白烨,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齊以漁記恨尹白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尹白烨得到了易将行的寵愛,他齊以漁從未有過。
就像他殺死易将行時,翠色的藤蔓滴着朱紅的血。易将行狼狽地被自己的契約物貫穿,齊以漁問過他:“你對我有一絲真情嗎?”
易将行沒答,但是他眼中是嘲諷的,然後冷漠地開口:“不要動尹白烨。”
他當真是愛極了尹白烨。
那齊以漁呢?從相遇到結束,都是一個有所預謀的笑話。
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齊以漁閉着眼,他居然還會被那些事情影響。明明這一切都會改變了,不要再想了,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尹白烨跪在議事堂階梯下方,往來的人不多,也有弟子好奇地往這邊望。
“你跪在這裡做什麼?”易将行的聲音淡淡的,看似毫無波瀾,雙手背在身後,低眸看他。
“請求……師尊,原諒。”
先是受了仙棍,又是陽光暴曬。尹白烨的嘴唇幹裂,脊背挺直,指尖卻微微打顫。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快挺不住了。
難以理解,為何要祈求懲罰他的人原諒。就因為擔心失去師尊的信任?擔心師尊不再喜愛他?
少年面色蒼白,暖色的光圍在他的周身,如同包裹上一層柔和的紗。齊以漁最讨厭他這種姿态,假君子,假清高,明明他們才是最沒感情的一群人。
“回去養傷吧。”
易将行沉悶片刻,終究是歎息,沒再管他,繼續向前走了。
心中似倏然一輕,所有的疲憊湧上頭頂,膝蓋早已沒了知覺,隻有背後的傷痕告訴他他還清醒着。烈日當空,地面都是滾燙的,隻是意識宛若鵝毛,被清風一吹便一片片飄散。
齊以漁随着易将行走,他聽見了身後的聲音,他知道尹白烨暈了過去。他都知曉,那麼易将行必然清楚,他看見面前的人腳步頓住,轉身看向他。
“帶着你大師兄回去吧。”
少年沒有動作,隻是依舊注視着他的雙眸,神色多了些堅決。
“這次去金錢鄉弟子想帶上魔奴。”
可能是擔心剛突破金丹應付不來吧,易将行沒多想,願意帶便帶吧,總之就算帶多少金丹也是沒用的。他舒緩了神色,又彎着美目同意了。
易将行走了,齊以漁緩步挪到尹白烨的身旁。腳尖踢了踢他的腰窩,沒動靜,看來是真的暈了。
提起他的胳膊壓在自己身上,少年立刻憋紅了臉,沒想到尹白烨這麼沉!他沒猶豫松開手,渾身血污的人宛若死狗般再次跌回地面,鐵鏽的氣味更重了。
看來短時間内真的不能用了,齊以漁蹲下身,手指按着尹白烨的下身。幸好他想起來了季從心,要去凡間那麼久,身邊沒有個工具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