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吃狗糧的事,夏绫同小鈴铛已經冷戰了好幾個回合了。
狗子的态度是非肉不吃,夏绫的态度是非狗糧不喂。
到最後,還是狗子屈服了。畢竟挨餓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再而後,真香。
到現在,夏绫才算适應了乾清宮中的生活。
她每三天會去值一回夜。由于摸索出了某種防犯困的技巧,她現在已經是得心應手,一個大夜熬下來,照樣精神抖擻。
夏绫徹底想開了,反正她就這倆家裡人,白天陪狗,晚上陪人,倒也很公平。
對于遛狗,夏绫同樣也有了一番心得。
在禦花園裡有一片假山,小鈴铛特别喜歡在裡面爬上爬下,一玩就能半天。夏绫隻需要找個高處坐下,讓狗能看到她就可以了。她會坐在這曬太陽,看書,或者隻是單純的坐上一會,感受京城的秋日對她饋贈的舒爽。
總而言之,習慣了之後,夏绫覺得這與行宮中的生活也沒有多大區别。她很享受這種和自己獨處的時光。
同往常一樣,夏绫照樣坐在高處吹着風,小鈴铛在假山裡自己鑽的正歡。
可卻有人在身後戳了戳她的肩膀。
夏绫轉過頭,見是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眨巴着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蹲在身後看她。
看他的衣着,夏绫立刻意識到,這孩子應當是成王殿下,宣明帝的三皇子,甯澈唯一的親弟弟。
夏绫記得,這孩子是宣明二十二年出生的,比甯澈小十多歲。那時皇宮中已經有許久沒有聽到過嬰兒的啼哭了,莊靖紀老娘娘還說過,是因為甯澈這孩子是福星,把他認回來後,總有好事發生。
可卻鮮有人還會想起那個因為難産而去世的不知名姓的妃子。
但這孩子的身體卻從小就不太好,前段時間一直放在西苑調理,大概是最近剛剛才回宮的。
甯潇偏着頭打量着夏绫,嬌聲嬌氣的說:“小哥哥,你能陪我玩一會嗎?”
夏绫看着那張白淨稚嫩的小臉,不自覺的就笑的一臉慈祥。這孩子長得真好看,跟阿澈小時候一個樣。
“殿下,那奴婢陪您玩些什麼?”
甯潇甜甜的一笑:“小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我都以為你是個小姐姐呢。”
一陣風吹來,甯潇掩着嘴咳嗽了兩聲。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件什麼事,輕呼了一聲哎呀。
“怎麼了殿下?”
甯潇紅着臉,從身後掏出一隻小盒子:“這是我的藥盒,我到該吃藥的時辰了,卻打不開它。小哥哥,你能幫我打開不?”
夏绫被他方才的甜言蜜語哄得早就找不着北了,這哪有不幫忙的道理。
她将小盒子壓在肚子上,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要将盒子掰開。
嚓!
兩半蓋子從夏绫手中裂開,可裡面放的卻不是藥丸,一股墨汁一樣的黑水呲了出來,還帶着一股令人昏厥的味道,弄了夏绫一身。
這啥!夏绫整個人都懵了。
甯潇驚異的捂住了嘴:“哎呀,小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像拿錯盒子了!”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夏绫,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都快要哭了。
夏绫哪見得了孩子哭,她怎麼可能跟個娃娃計較。
隻是身上這衣服實在是沒法要了。
“沒事的殿下,隻不過奴婢得回去換身衣服去,一會回來再陪您玩。”
甯潇很真誠的點了點頭:“小哥哥你快去吧。”
夏绫趕緊去了,想着快去快回,等狗玩夠了還得把它領回去呢。
甯潇踮着腳看夏绫走遠了,卻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他走到假山下,親熱的抱了抱狗,笑眯眯的說:“走,小鈴铛,我領你玩去。”
*
甯澈從文華殿出來,坐在步攆上,單手拄着太陽穴正在想事情。
禮部方才奏了一大堆萬壽聖節的禮儀規制,聽的他腦袋都大了。
然而甯澈心裡裝的卻是另外一件事。自前幾日的倭寇襲擾後,山東都司上折子報了詳細的損失,說白了意思就是,地方上财力艱難,上頭得給銀子。
可這軍費就像個無底洞,大批的銀子往海防上填,何時才是個頭?甯澈不想這樣,倭寇襲擾東南沿海已成了頑疾,他需要找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來解決這件事。
但這件事太龐雜了,不是他拍拍腦袋就能決定的了的。
甯澈吐了口胸中的濁氣,擡眼時卻正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從夾道中跑過去,匆匆忙忙的。
他心裡被撓了一下。
隻見夏绫似乎着急的很,小跑着拐進了日精門,一溜煙就不見了。
甯澈擡了擡手,示意擡攆的内侍都停下來。待步攆一落了地,他跨開步子悄麼聲的就跟了上去。
夏绫壓根沒有發現甯澈。
甯潇的那個小盒子裡不知道是裝了什麼東西,汁水淋在身上,一股子酸味,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剛被從一隻醋缸裡撈上來一樣。
她現在隻想趕緊回屋去,換身幹淨衣服下來。
甯澈跟着夏绫到了她的屋子跟前,見房門虛掩着,她都沒來的及關好。
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又輕輕在門上叩了兩下,可是都沒聽到回聲。甯澈有些擔心,想了想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屏風後面有簌簌的聲音,聽起來動作很不從容。
他立刻意識到,夏绫是在裡面換衣服。于是他轉過身,刻意背對着屏風,眼睛卻依舊不知道該往哪放。
但卻偶然被茶幾上的一個小瓷罐子吸引了注意。
他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見裡面裝着的是白色的乳膏,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隻是,這香氣他覺得有些熟悉。在什麼地方聞到過呢?他暗自琢磨的片晌,似乎是,他晚上睡覺,有時候喝過水要擦嘴時,那帕子上的味道。
夏绫換好了衣服,因為還要急着趕回去,邊系帶子邊往外走。繞過屏風,卻迎面撞上一人,吓得她一哆嗦。
“阿澈?你什麼時候來的?”
“唔,我敲過門的,你沒聽見。”
甯澈剛見過外臣,衣服還沒來得及換,穿的是燙金的團龍紋衮服,翼善冠将他的個頭拔高了些,讓夏绫覺得,自己這小屋子裡有些裝不下他。
甯澈把玩着手中的小罐子,随口問夏绫:“這是什麼?”
“噢,别人給我的。”夏绫解釋到,“幹完活擦一些,手不會幹。”
這乳膏是小湯送給她的,聽說好多小宮女都很喜歡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