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潇被夏绫打發走後,有些失落。他領着小鈴铛漫無目的的溜達着,跟狗互相大眼瞪小眼。
他給小鈴铛做了個新玩具,原本是想讓夏绫陪他一起玩的。這是一個圓形的木盤子,中間厚四周薄,扔出去能飛老遠,讓狗子追出去再撿回來。
甯潇傷心的想,喬喬姐肯定是更喜歡他哥,不喜歡自己了。
孩子領着狗在乾清門門口無聊的蹲着,可就在這時,幾個穿飛魚服的人從門裡走了出來。甯潇眼睛一亮,站起來沖個頭最高的那個人喊到:“莊大哥!”
莊衡回過身來,見吉祥缸旁邊站着個小人,小人身邊跟着條大狗。他讓其他幾人先走,自己走到甯潇跟前,先向他抱拳行了一禮,又彎下身子問:“小王爺,怎麼了?”
隻有跟小孩子在一起時,他身上才會難得散發出些溫和。
甯潇眨巴着眼看他:“莊大哥,你能陪我玩一會嗎?”
莊衡猶豫了一下。
以他的性子,不是能在宮裡胡打亂鬧的人。可他也算是看着甯潇長大的,知道這孩子在宮裡沒什麼玩伴,寂寞的很。
見孩子那雙巴望的眼神,莊衡實在不忍心拒絕。他點了下頭:“那好吧。小王爺,想讓臣陪您玩些什麼?”
甯潇開心的快要跳起來了。他揮了揮手中的玩具:“咱們到皇極殿前面玩去!”
在皇極殿前,是一片寬闊的廣場。此時并未有朝會,廣場上除了往來内閣移送文書的内侍,沒有多餘的人在。
莊衡是行伍之人,膂力非常人能及。他拿起木盤子來一扔,能直接從台階下扔到皇極門去。
小鈴铛随着飛盤沖出去,撒開四條腿一陣猛跑,耳朵上下翻動的像是要起飛。甯潇快要玩瘋了,追着狗滿廣場跑,帶着小鈴铛跑回來,讓莊衡再将盤子扔出去。
好巧不巧,一個穿藍色官服的年輕文官,這時候恰好從皇極門的東側門進來。他剛一進門,一個大木盤子從天而降,差點砸了他的腦袋。
文官莫名其妙的拾起這飛來橫禍,琢磨着今天是自己頭一日回京赴職,這究竟是什麼天意。
可緊接着,一條兇悍的金毛大獵狗直沖到了自己跟前。
文官一瑟縮,他一介書生,哪知道怎麼跟狗打交道?吓得他抱着木盤子就想往門外跑。
小鈴铛見到生人本來就已經很不開心了,這人竟然還想搶他的盤子。護食的本能讓狗子呲出獠牙,朝着那人的腿張開大嘴,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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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绫聽了譚小澄的話,哪還顧得上管什麼倭文不倭文,撒開腿就往前庭跑。
壞菜了!
本來就有些愛随便亂咬人的言官明裡暗裡诟病甯澈養狗是玩物喪志,這回要是真傷了人,小鈴铛還不得被他們當成靶子麼!
夏绫趕到事發地的時候,莊衡已經将人挪到了北鎮撫司在附近的一間值房裡,另有兩個錦衣衛門口守着。
甯潇也在門口,他一見夏绫,急得就想将臉上的面巾扯下來同她說話。
“别摘别摘!”夏绫将他的手給捂上,小鈴铛還在旁邊呢,她怕孩子再把狗毛給吸進去。
甯潇也意識到今天這事可能有點嚴重了,說話帶了哭腔:“喬喬姐,怎麼辦啊?”
“沒事,你别害怕。”夏绫彎下身子安慰他,“小王爺,一會你帶着鈴铛趕緊回去,萬一後面你哥問起來,你就說狗是我帶出來的,把所有的事都往我身上推,聽懂沒?”
甯潇其實沒太聽懂,但他心裡已經完全亂套了,隻胡亂點了點頭。
送走甯潇後,夏绫深深的吸了口氣,提步走進了值房。
莊衡正倚着牆根站着,一腦門子官司。夏绫狠狠刀了他一眼,都這時候了,嘴不會學甜點,真是一點都指望不上!
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着個灰頭土臉的文官,褲腿下半截已經被撕了個稀爛。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見人,還是因為打心眼裡覺得是遇見了一群烏合之衆,扶着額頭一言不發。
但萬幸,沒見血,隻是他腿上多了幾個烏青的牙印。
夏绫走過去,對他深深揖了一禮,賠罪道:“這位大人,我姓喬,是乾清宮的内侍,往日裡這禦犬就是由我看着的。今日這事實在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我跟您賠個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計較了,給您看診的藥費,我随後送到您府上去,您看行嗎?”
那文官聞言擡起頭來,夏绫詫異,他竟是一副很幹淨的長相,像是江南一帶出來的文人。
這人卻一臉惶恐,以手抱拳,連連說到:“不敢,不敢。”
夏绫急得心裡上火,他到底是不敢什麼啊!是不敢現在就撕破臉開罵,然後等回去上折子參上這事一本?
那文官一臉哭相,無奈說道:“這位公公,還有那位大人,小臣日後是真的不敢再跟狗搶東西了,您二位開開恩,就放臣回去吧,行嗎?”
夏绫心想自己幹脆死了算了。合着這人是以為成了錦衣衛要拘押他,擱這當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