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義寒的目光冷了下來。果然,錦衣衛并不是什麼好對付的酒囊飯袋。
他改了口,懶懶道:“鐘某并不是個人緣多好的人,得罪人也是稀松平常。隻能怪鐘某自己不小心,讓人發現我在偷偷看倭文的東西罷了。但這是皇差,我又不能多解釋,所以隻能吃這啞巴虧咯。”
“讓我猜猜,你是在驗證,吏部是不是已經有人盯上你了?”莊衡居高臨下的在向他施壓,“你究竟想做什麼?又動了誰的利益?”
鐘義寒與莊衡冷峻的目光對視了片刻,嗤的一笑:“莊大人,我就一五品官,還能在您眼皮子底下攪出什麼風浪來麼?就算您對北鎮撫司沒自信,至少也得信得過皇上吧。”
莊衡審視着面前這弱不禁風的江南文人。不過隻是一介書生而已,憑他一己之力,又能翻出什麼浪來?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慮了吧。
莊衡掃淨了自己面上的陰鸷,轉而問他:“妖書的事,鐘大人有聽說麼?”
鐘義寒點頭:“略聞一二。我隔壁的劉嬸說那個引柴火很好用。”
莊衡對他這不着四六的樣子真的很無語。他從袖中摸出一封妖書遞給他:“憑鐘大人對倭寇的了解,這妖書上所言究竟是無稽之談,還是真的有倭賊打算潛入京城?”
鐘義寒接過那張薄紙看了片刻,卻又塞回給莊衡:“真相究竟如何,這是莊大人您的職責。不過若真到了需要下官給什麼協助的時候,莊大人再來找我也不遲。”
他撥開莊衡,甩着袖子往巷子深處走去,仰頭見一彎新月如眉,落拓的大笑了兩聲。
莊衡在巷口站了片晌,轉身想要回去。可忽然聽到巷子裡傳來一聲痛徹心扉的嚎叫:“啊——”
莊衡的手下意識扶上了腰間的繡春刀,疾步向鐘義寒家走去。
隻見鐘義寒站在自己家門口,看着房中被錦衣衛翻找打砸的一片狼藉,嘴角不住的抽搐。
“莊大人!”鐘義寒痛心疾首,“您手下初次來我家,這樣也太不禮貌了吧!”
今天到底是冤枉了人家。莊衡耐着性子問:“那鐘大人想要如何?”
“賠錢。”鐘義寒說的很直白,“您看我這一屋子被砸爛的家具,要您五兩銀子,不算碰瓷吧?”
莊衡歎為觀止,即便辦過那麼多奇葩的案子,這人臉皮厚的程度在他認識的人裡也能排得上是頭名。他懶得再花時間鬼扯,從錢袋子裡摸出一錠銀子抛給鐘義寒:“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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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绫是從甯澈嘴裡聽見的鐘義寒被錦衣衛抓了且被揍了一頓的事。
她張着嘴驚訝了半天,然後一拍桌子,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态,但莫名覺得有點爽。
甯澈見她這樂不可支的樣子,笑罵道:“人家好歹也教了你不少東西,你老師被揍了你就這麼開心?”
“嘁,誰認他當老師了?況且你信不信,他在背後肯定也沒少罵我呢。”
“啧啧,小白眼狼。”
夏绫很不服氣:“我看你背後也沒少罵楊閣老。怎麼,你們這師生關系就很和睦友善了?”
甯澈插起手臂仔細想了想:“嗯,倒還真不是。相看兩厭的時候必然有,但肯定也不至于像你對鐘義寒這樣幸災樂禍。”
他忽然想起一事來,自己先樂了:“我跟你講啊,我還是皇太子那陣,有一回我把楊先生給惹急了,他從背後罵我來着,結果被我給聽着了。”
夏绫奇怪:“你被罵了怎麼還那麼高興?”
“嗨,那說明我真把他氣着了呗。”甯澈想起來那儒雅淵博的大學士吹胡子瞪眼的樣子依舊很興奮,“而且,楊先生是四川人,氣得他連方言都出來了。”
他拉長聲調模仿到:“瓜——娃子!”
夏绫直接笑噴了出來。
甯澈歪在龍椅上笑,一口氣沒順上來,捂着嘴不住的咳嗽。
夏绫忙給他端杯水:“怎麼了?我感覺你臉色不太好。”
甯澈緊了緊身上的燕居服:“不知道呢,就感覺有點冷。”
他腦子是有點昏。因為妖書的事,昨天一夜都沒太睡好,今天起來就覺得身上沒勁。他以為就是累的,也沒當回事。
這都已經四月份了,内侍全都換了羅衣,就連夏绫這種畏寒的人,不時都會覺得熱,怎麼突然就說冷了?
“阿澈,你是不是又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