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傅薇當初燒炸了的。
“好啦,别生氣了。”紀瑤伸手揉了揉夏绫的臉,“不早了,咱們去床上躺吧。”
夏绫是穿着内侍的衣服直接過來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帶,所有的東西都要用紀瑤的。
徐婉找了一身紀瑤從前貼身的寝衣給夏绫,好在兩人身量相仿,她穿紀瑤的衣服倒也很合身。
衣服上有淡淡的栀子香氣,是紀瑤身上的味道。
紀瑤很喜歡擺弄夏绫。她換好了寝衣,讓夏绫坐在自己的妝台前,将對方的發冠解開。
如瀑的秀發傾瀉下來,發絲拂過紀瑤的手心,輕軟的好似有綢緞掠過。她托起夏绫的頭發,拿起梳子一點點在掌心梳順。發絲間溢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與從前的味道如出一轍,她還是喜歡用桂花水來洗頭發。
“绫兒,你能來陪陪我,真好。”
夏绫莞爾:“那我之後多來找你。”
紀瑤抿嘴淺笑。她攏着夏绫的頭發,輕問道:“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夏绫絮絮叨叨的講自己這一段的生活,鐘義寒與小書房,譚小澄與昭仁殿,因為背對着紀瑤,她沒有注意到身後之人眼中一閃而過的豔羨。
紀瑤問:“绫兒,那你覺得這段日子過得,有意思嗎?”
夏绫點了下頭。
平心而論,在她識得人世的前十幾年中,都不如最近這半年過得更有趣。她并不隻是在循規蹈矩的生活,而是做了她覺得有意義的事,也認識了更多有意思的人。
“那你看,皇上對你還是很好的不是?他總是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夏绫卻聽出了些弦外之音。
她轉過身來面對着紀瑤:“瑤瑤,你是在為他說好話嗎?”
紀瑤垂下眼,将搭在夏绫身上的手縮回了背後。
“你要是這麼問,那我就不同你說了。”
夏绫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她不高興了,紀瑤丢下她,自己上了床。夏绫無奈,隻能去将寝閣裡的燈都熄了,才一起躺到紀瑤身邊,将簾子打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在同一方床帳中靜默的平躺了一會。可片晌後,紀瑤卻向夏绫這邊一翻身,一隻手搭在她胸上,抱住了她。
夏绫再黑暗中輕笑:“幹嘛,摸我胸?”
“摸一下怎麼了,”紀瑤貼在她肩膀上嘟哝,“反正你又沒有。”
“嘁。你也沒有。”
身邊傳來些輕柔的顫動。夏绫猜,紀瑤應該是在偷笑。
紀瑤就這樣抱着夏绫,她的小私心,隻有她自己知道。
皇上那麼喜歡夏绫,可夏绫卻隻能和自己睡覺。
饞死他。
紀瑤這麼想着,體會到了一些小小的報複的快感。
“绫兒,”紀瑤猶豫了片刻,接着開口,“你以後,還有可能會做皇上的妃子嗎?”
這句話問出,兩人之間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夏绫想了許久才說:“不知道。”
“可我很想要你做,比皇上還想。”紀瑤抱她又緊了些,“那樣你就永遠都不會走了。”
“你要是做了皇妃,以後外臣再罵我德不配位,我就都推到你身上,說你是妖妃。到時候我就看你哭,我在一旁偷偷笑。”
她語氣中帶着幾分促狹與調侃,可這些都隻是臆想,并不是紀瑤的真話。在她難過,無助,獨自在黑暗中苦苦掙紮時,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夏绫在宮裡的話,她是不是在這深宮中還能有一份依靠。
可這番話卻聽得夏绫心中一陣陣難受。
“瑤瑤,我若是就留在宮中,不走了呢?”
聽到她這樣說,紀瑤卻又急了:“绫兒,我就是說着玩的,你别當真。”
她頓了片晌,又道:“绫兒,你知不知道……嗯,禮部給傅娘娘的谥号,已經定下來了。”
夏绫猝然在暗夜中張大了雙眼。
“是什麼?他沒有跟我說。”
“莊穆。”紀瑤聲音不高,“禮部還選了幾個移陵的日子,但都被陛下給否了。可我覺得,他也并非真的不滿意,而是故意在拖着。在這件事上,皇上似乎……也在猶豫。”
夏绫沉默。
一旦一件事情拖得久了,就會給人一種錯覺。将當前的安甯一直維系下去,似乎也不是不行。
然而真的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嗎?
夏绫知道,她和阿澈其實都在等,等一個不得不下決定的契機推上一把。無論是推往哪個方向,至少可以粉飾一個不得已的理由,來自欺欺人。
她并不知道這個契機将會是什麼,又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可是,可是。
夏绫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她的血并非是冷的。每一次在去觸碰那道舊傷時,阿澈在疼,可她也同樣在疼啊。
這是一條注定通往深淵的路。路上繁花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