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三,濟南府。
這日是北方小年,加上日前剛下過一場雪,進出城門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許多,隻在雪地上留下幾串不甚稠密的腳印。
“入城檢查,把包袱都打開。”
夏绫拽下臉上防風的面罩,依言将系在馬鞍兩側的包袱拉開給守城的官兵看。
無非就是些衣服幹糧之類旅人常用的傍身之物。官兵又指了指夏绫身後背着的一個碩大的竹筐:“把這個也打開。”
“哦,好。”夏绫趕忙将竹筐從肩上卸下來,打開蓋子一看,裡面竟是一直碩大的金毛大狗。
小鈴铛見了光,瞥了一眼又是生人,有氣無力的從嗓子裡嗚咽了一聲。
官兵一看笑了,在狗頭上摸了一把道:“可以了,進城吧。”
“多謝大哥!”夏绫脆生生的道了聲謝,從口袋裡摸出塊碎銀子遞給官兵。大過年的,在雪地裡站崗也怪不容易。
官兵看着自己手裡被塞進的糖瓜陷入了沉思。
“哎呀,錯了錯了……”夏绫臉一紅,又趕忙去掏另一側的口袋。
官兵哈哈一笑,擺擺手道:“不用了,這個就挺好!”
說罷,将糖瓜塞進自己嘴裡,朝夏绫揮了下手,示意她進城。
夏绫也笑了,爽朗的抱拳回了一禮,道了句新年大吉。
一人一狗入城找了家旅店借宿,夏绫向店家要了熱水,一進屋便脫下騎馬時防寒的厚衣服,然後趕忙把小鈴铛從竹筐裡放出來。
這一路上,為了圖快,夏绫先是駕馬車走陸路,到了杭州後換了水路,在運河上走了一段。可越往北走天氣越冷,河面上結了冰,漕船無法通行,她不得已又換回了陸路。
剛進山東界後,就遇上了場暴雪,夏绫幹脆連車都棄了,一人一馬單刀直入,緊趕慢趕才終于在這一天傍晚到了濟南。
這可就苦了小鈴铛,一路上被夏绫背在身上,颠了個七葷八素,蔫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夏绫原本打算今日也在城外湊合一晚的,可見狗子這樣,實在于心不忍,還是決定進城休整一夜。
“鈴铛寶寶。”夏绫心疼的揉了揉狗頭,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狗子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走,出去我給你弄點好吃的補補。”
小鈴铛四腳着了地,精神頭恢複了許多。夏绫帶着它飽餐了一頓之後,如往常一樣,牽着狗遛彎消食。
因此時已到了年根底下,街上的行人越發稀少,平日裡人流熙攘的商鋪,也大多都早早打了烊。夏绫沿街一路走過去,唯見到一家做衣裳的鋪子依舊燭火高燃,她心中一動,走進店去。
“姑娘可是要做衣服?”掌櫃見有人進店來,熱情的張羅着介紹。
夏绫點點頭:“想買件喜慶些的,過年穿。”
掌櫃引着夏绫往店鋪裡走:“若是扯料子現做怕是趕不及了,那您看看這些成衣,都是最時新的樣子,您若是瞧上哪件,便可以直接上身試試。”
“嗯。”夏绫在滿架子的成衣之中挑選着,随口問到,“掌櫃的,你生意不錯啊,到年下了也不松松勁?”
掌櫃的嗨了一聲說:“這不是聽說,等開了春,禮部就要給宮裡選新娘娘了麼。我有老主顧聽了這消息,緊着給家裡姑娘裁衣裳,是以今年生意一下子多了許多。”
夏绫挑眉:“選新娘娘?”
掌櫃暗一啧聲,佯裝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一下:“您瞧我這嘴,朝廷還并未發告示,隻是我這主顧認識禮部的大人,原本叮囑我切不可說漏嘴的,罪過罪過。”
夏绫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連裁縫鋪掌櫃都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怕是要給宮中選新皇後的消息早已傳的滿城風雨了。看來甯澈這塊饽饽還是蠻香的麼。
說話間,夏绫已挑好了衣裳:“我去試試這身。”
這是一件珍珠白短襖配銀朱色長比甲,穿上後竟出奇的合身,再圍上一圈白狐裘領子,将整個人都映襯的紅潤了起來。
掌櫃雙眼一下子亮了,忙不疊的誇到:“這身衣服真是太稱姑娘您了,便是量身定做也未必做的出如此合适的衣裳呀!”
夏绫看着鏡中的自己,亦十分滿意。她心念一轉,打趣道:“掌櫃的,你說我要是穿這一身去選新娘娘,能不能選的上?”
“這……”掌櫃一下子被問紅了臉,硬着頭皮尬笑道,“能,姑娘一定能心想事成。”
夏绫噗的笑了,她也知道,自己問的這句話有多難為人。
“借你吉言了掌櫃的,這身衣服幫我包起來吧。”想了想,又補上句,“再送我條紅圍脖呗,讓我們家這狗子也一塊喜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