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高亢的女聲在田野上響起,“許南,你快看,此詩當真是應景。”
猛烈的陽光讓許南睜不開眼,她靠在牛車的木杆上,費力往女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眼望不到邊的湖面,靜靜漂浮着碧色的荷葉,它們緊密地湊在一起,相互侵占彼此的位置。挺立的荷花拔出一頭,随着微風微微晃動,像是柔美的少年。
翠綠一片,許南不耐煩地閉眼,“哪有芙蓉少男,都是綠油油一片。”
“還有,我說租輛馬車你非不肯,這太陽這麼毒,簡直要把我曬暈死過去。”
“許南,你還好意思說,我們哪來的銀子租馬車?有牛車就很不錯了,不然隻能走進陵城。你還挑三揀四的,我們為什麼沒銀子你心裡沒點數?”
許南合上手中的折扇,“我不是把我的私房錢給你了嗎?足足二百兩!你跟我說沒銀子?姚子聞,你耍我呢?”
“還不是你說要不靠母父自己闖一闖,那二百兩你娘收走了。這租牛車的錢都是我自掏腰包,等回江城,你得把錢還我。”
“不是我說你,我倆在江城混得好好的,你發什麼瘋要跑到陵城來證明自己?你這樣,害得我娘也逼着我來,我被你害慘了。”
姚子聞壓低帽檐,遮住刺眼的陽光,嘴裡不停抱怨着。
牛車緩慢地向前行駛着,許南微眯着眼終于看清了荷葉中那條小船上的人。
“我娘看不下去我成日在江城混,要逼我成婚。但江城哪有溫柔可人的公子肯嫁給我,願意嫁的都是些悍夫,我就是找借口來陵城躲一躲。”
“這地方沒人認識我,沒準還能找到心儀的公子。”許南揮動着扇子,目光落在湖中那條船上。
船上的兩人起了争執,其中那個嫩綠衣裳的男子動手推了對面褐色粗衣的男子。隔着寬大的荷葉,許南沒看清兩人接下來的動作。
“有人落水了!是喬月,快來救人,他不會凫水。”
船劇烈晃動,許南這下看清了,落水的是嫩綠衣裳的男子。
荷葉中劃出一條條小船,有人跳入湖中将綠衣男子撈了上去。一群人上了岸,嗆了水的男子手指向剛上岸的褐衣男子,嘴裡不知說了些什麼,衆人似乎開始譴責褐衣男子。
姚子聞順着許南的目光看向那群人,“反正也不急着進城,要不要去瞧瞧?這剛到陵城外就有熱鬧看,想來在這不會太無聊。”
兩人下了牛車,往那群人走去。
“我二人途徑此處,正要進城。瞧見有人落了水,不知是否需要幫助?”
姚子聞将袖子的褶皺撫平,慢悠悠晃着與衣服同色系的藍扇,臉上收起了方才抱怨的嘴臉,乍看上去就是個風度翩翩的女郎。
躺在草地上渾身濕透的男子視線隐晦地掃過姚子聞,随後手握拳放在嘴邊,劇烈咳嗽起來。
“小月,你這是怎麼了?”扶着喬月的中年男子眉頭皺起。
“二伯,我腦袋疼,好暈,我被喬虞推下水,好像撞到什麼東西了。”
他聲音輕柔,長得也是一副清純小白花的模樣,說這話絲毫不會讓人懷疑。
被叫作二伯的男子聞言立即推了把一旁低着頭看不清容貌的褐衣男子,“你個小兔崽子,小月要是出了事,你看大姐不把你打死,到時候你爹都救不了你。”
“我沒推他。”悶悶的聲音響起。
“你的意思是,好端端的小月自己掉進湖裡了?小月平日裡就乖,他還能亂說不成?”
高聲的謾罵持續了會,中年男子也沒管喬月現在的情況,隻顧宣洩自己的情緒。
姚子聞的視線從一靠近就落在喬月身上,眼裡滿是興味。
許南站在姚子聞身後,手捅了捅她,低聲道:“别看了,沒人搭理你,走吧。”
姚子聞側頭,語氣輕佻,“你怎麼忍心将這樣無助的弱男子留在這?他方才可是被推下了水,現在肯定十分害怕驚惶。”
許南是一點沒看出來這男的哪裡害怕,臉上的幸災樂禍都快藏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與姚子聞并排站着,“這位公子既然頭暈,我們可順道送他去醫館瞧瞧。耽誤下去,怕是待會就好了。”
喬月的目光移向許南,看了眼她身上挂着的白玉,又開始咳了起來。
“對啊,誰知道水裡有什麼毒蟲,頭疼不止還是得抓緊看看。我們的、額、車就不遠處。”姚子聞接話道。
這二伯終于停止謾罵,他仔細觀察兩人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眼“柔弱”的喬月。眼睛一轉,朝兩人鞠躬道:“兩位好心人,那就麻煩你們了。”
一旁的其他男子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小聲勸道:“小月一個未婚男子,單獨和兩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待着,這是不是不太好?”
“這是我家的事,别多管閑事,我看你們就是眼饞我家小月遇到貴人。”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自讨沒趣,紛紛下湖,繼續劃船采蓮。
岸上此時就剩她們五人,許南很不耐煩,早知道方才就不鬼迷心竅答應來這鬼湊熱鬧。
姚子聞走上前,伸出手臂想要喬月扶着。
喬月這會倒是矜持起來了,“多謝女郎,月可以自己走。”
但扶着頭掙紮起身後,沒走幾步就一個踉跄,兩人成功抱在了一起。
喬月那張臉不知道是被曬的,還是因為方才的接觸,一片通紅,就像是晚霞一般豔麗。
姚子聞對此十分受用,她向來對這樣的男子沒有抵抗之力。
喬月急忙收回手,先是看了眼許南,随後轉頭柔聲求救,“二伯,能不能讓弟弟扶我過去,别太麻煩兩位女郎。”
二伯見此情形,臉上也露出微笑。下一瞬,他立即給了褐衣男子後背一掌,“聽到沒,你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快去扶你阿兄。”
“回去我就跟大姐說,看她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