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盎然的小樹叢後,那抹褐色尤為明顯,在樹叢間隙中若隐若現。她到這涼亭已經兩刻鐘,這人就一直蹲在那,忍受陽光曝曬。
許南調侃完,樹叢後卻遲遲沒傳來動靜。
她站起身,放下咬了一口的糕點,拍拍手将碎屑抖落。一個翻身出了涼亭,快步走到樹叢後,“出來吧,躲在這也不嫌熱得慌。”
喬虞那張臉黑中透紅,額頭冒出冷汗,汗珠順着臉頰滑進微微敞開的衣領中。他坐在地上,被靠樹叢,頭發上沾上翠綠的樹葉,瞧着很狼狽。
他的肢體語言也傳達出不适,一隻手抵在額頭上,另一隻手捂住腹部,緊抿着唇。
聽到許南走上前的腳步聲,他眼神迷茫地擡頭,視線愣愣地跟随着她。直到被抱起來,他的眼睛還是呆愣地看着許南。
許南的發絲掃過他的臉頰,被一掃而過的地方泛起癢意。被她修長的手牢牢握住的腰開始發燙,就像是一把火在那燃燒一般。
“你這是中了暑邪。我說你,遠遠瞧見我來躲什麼?而且就算要躲也不學聰明點,找個陰涼的地。”
許南真是無力吐槽,她提着吃食,打算來這欣賞美景。隔着段距離就瞧見喬虞将裝滿蓮蓬的筐子搬上岸,擡頭看到她立即跑到樹叢背後藏着。
她正想要上前問問為什麼見到她像見到洪水猛獸一樣,結果那勞什子的雲逸就出現了。
喬虞足足在太陽底下曬了兩刻鐘,曬成現在這模樣。也真是夠笨的,白長這麼結實。
許南把人抱進涼亭,掏出水袋遞給他,“先喝口水,别暈過去了。”
喬虞靠在柱子上,看了眼許南精緻的水袋,輕輕搖頭。
“你都成這鬼樣了,還打算硬挺過去?”許南歎氣,打開袋口将水倒入桌上的酒杯之中,給喬虞灌了進去。
連灌幾杯水後,将剩下的水倒在掌心,往喬虞臉上拍。一通操作後,喬虞的臉色總算好了些。
她的手掌還停留在喬虞臉上,手指随意摩挲了下。臉雖然黑了點,但是還挺細膩。
下一刻,許南瞪大鍊接,彎腰湊近喬虞,眼神掃視他的臉。哎,不對,這臉色很不對。怎麼感覺白了很多,沒有幾天前黑得那麼異常了。
許南眯起眼睛,“這幾天不見,你這臉變化倒是大,像是換了層皮一樣。”
喬虞在許南靠近他時,便收回了呆愣的目光,垂下眼眸避開許南直白的眼睛。
“一直是這樣的,沒有變。”他的手掌也不捂着腹部了,而是抓緊衣角,一副緊張的做派。
“沒變就沒變吧。唉,我剛才還救了你,這有變白的法子也不告訴我。算了算了,終究是我錯付了。”許南一襲紅衣,手捂住胸口,作出傷心難過的姿态。
“我沒有不告訴你,我隻是少塗了些菁葉汁,才看着沒那麼黑了。”喬虞人确實很老實,一聽許南說着話便立刻把身上的秘密交代了。
“菁葉汁?你塗它作甚,如今黑成這樣平白遭人議論。”許南不解。
“我爹說要黑點,壯點我娘才不會讓我嫁給林員外做小侍,以後嫁了人我就不用再塗黑了。”喬虞聲音有些啞,冰棱似的聲線如同蒙上了層霧氣。
“你爹對你還挺好的,舍不得你做小侍。不過像你這樣成天幹活,這日頭毒成這樣都得接着幹,這樣一對比當小侍也沒什麼不好。尤其是林員外的小侍,那應該是吃穿不愁,不用每天幹活,還有人伺候。”
“我剛到這陵城就聽到了林員外的名頭,那家底也厚,出門也是前呼後擁的,挺氣派。”
許南這話也是随口一說,畢竟當小侍風險與收益并存,很多時候風險還大于收益。一般人能正經過日子,也不會選擇去當小侍,受主夫磋磨。
她坐到一旁,拿起石桌上的折扇開始擺弄。說完轉頭看向喬虞,看到了他那雙眼睛裡的怒火,想說的話都卡在嘴邊。
喬虞胸口起伏,眼睛裡似乎燃起一小簇火,見許南看向他,又轉頭拿後腦勺對着許南,手捂住腹部。
“你生氣了?”許南下意識問出口,“不是,你生什麼氣。”
“我就要這樣,我要幹活。”喬虞悶悶開口。
“想幹就幹吧,我不該多嘴,虞大公子的事哪是我能說的。但是都曬脫皮了還愛幹,你也是奇人。”許南無話可說,隻能表示尊重并沉默。
她說完這句就閉上了嘴,自顧自看向滿湖的荷葉。
喬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聽到許南說當小侍比他現在好,心就像被一隻手抓緊狠狠揉搓了一樣,難受極了。從來沒有産生這種情緒的喬虞,下意識覺得這是生氣,他娘聽到這樣的話也是生氣。
周圍安靜下來,喬虞站起身,“我要走了。”
“行,你走吧,那還有幾大筐蓮蓬沒搬。”許南視線落到岸邊的筐子上。
但說着要走的人,起身沒走幾步就不知道為什麼竟直直往前倒去。
得益于許母的監督,許南的反應極其快,一個箭步沖上去将人接住。喬虞往下倒的沖勁,逼得許南連退幾步,後腰直直撞上石桌。
“嘶!”許南咧嘴,“疼死我了,你沒休息好你急着走幹什麼?”
許南将喬虞抱個滿懷,疼痛過後才感受到柔軟。兩人緊緊抱在一起,遠遠看去像是在私會的情人。
不遠處被叫過來看喬虞為什麼遲遲不把筐子送過來的喬月,捂住嘴唇控制住即将出口的驚呼。
這兩個人竟然弄到了一起,許女郎原來口味這麼奇特,怪不得對他不假辭色。喬月悟了,也暗自慶幸自己把精力花在姚子聞身上,而不是許南。
“咕噜~咕噜~”突兀的聲音從喬虞身上傳來。
許南把人放回去,伸手将桌上的油紙放到他身旁,臉上表情有些複雜,“吃吧,我剩下的,剛好懶得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