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越跳越快,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下人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自個推門進去。許南斂目,恭順地垂着頭,輕輕推開房門。
她起身後,視線始終落在腳尖,“不知大人喚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許南。”知府拖長聲音,“近日身旁可發生了什麼喜事?”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不知如何回應,張開嘴又無助地閉上。堂堂知府為什麼關心她一個平頭百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身體下意識的防禦機制被喚醒。
“草民這日子過得仿若一潭死水,沒什麼新奇好事。”她本能地說謊,不讓對方得到正确的答案,就好像這樣能減少麻煩與争端。
“我怎麼聽說你要成婚了,不知是要娶哪家的公子?我看你有緣,可為你二人主婚。”知府漫不經心,與許南對話就如同上位者在逗弄一隻無處可逃的老鼠。
許南現在一聽到有緣兩個字就警惕,那死大師也說她們有緣。
“這日子還未定,世間變數多,我也不好确定。大人日理萬機,草民這等小事也不好麻煩大人您。”
“婚姻大事怎會是小事,你娶心儀之人,這自然是大事。等你日子定了派人知會一聲,我必定到場。”
“草民隻是年歲到了不得不成家罷了,大人如此草民實在惶恐。您每日處理公務,為春城百姓勞心勞力,草民再浪費了您的寶貴時間,實在是罪過。”
她自謙的話語剛落地,書房裡間傳來一聲極其響亮的“铮”。
許南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這聲響她再熟悉不過。那三個月裡,隻要她一惹金金不高興,他就躲回鼎中不搭理她。
但隻要她也不搭理他,金鼎就會不停發出铮铮聲來吸引她的注意。再次在這樣的場景下聽到熟悉的聲響,許南腦子一片空白。
知府将金鼎帶回來了,為什麼偏偏是她?!
書桌後的知府神情玩味,她看了眼始終低着頭的許南,又擡眼望向裡間,“這東西被帶回來已經有好些時日,這還是它頭一回發出聲響。”
“許南,你與它有緣。我帶你去瞧瞧,讓你開開眼。”她站起身走到許南跟前,語氣加重,“擡起頭來。”
實在是太荒謬了,許南現在真想奪門而出,逃得遠遠的。但眼下,她也隻敢緩緩擡起頭,跟在知府身後走入裡間。
耀眼的金光沒有任何遮擋地出現在她眼前,那熟悉上頭的每一道紋路,那些細小的劃痕她和金金的身體都貼在上面過。
已經過了一年,許南總覺得她自己忘了那段歲月。但此刻再次看到金鼎,那些回憶又毫無防備地湧入她腦中,來勢洶洶,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你果然見過金鼎。”近在咫尺的聲音讓她打了個寒顫,對上知府意味深長的眼神,她覺得自己掉入冰窟。
“你的謊話并不高明,許南。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如果你說出我滿意的話,條件随便你開。”
“榮華富貴還是俏麗美人,我都可以滿足你。”知府的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的臉,“對了,我記得你還養了十幾個孩子,也是個有善心的。”
“大人想知道些什麼,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許南低下頭,擺出一副妥協的模樣。
“你在墓中到底有何奇遇,一一道來。若敢有任何隐瞞,我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計較你此前滿嘴謊言之事?”
兩人離開裡間,許南壓低聲音。
“草民在接過那大師的符紙後,不知為何總覺不對勁。與同伴進入墓穴,我被陷阱吊到半空,其餘人皆掉了下去。”
許南隐去和金金的互動,“突然出現一渾身金光之人,手拿鐵錘長刀,不停追趕我。我一路沿光逃跑,居然誤打誤撞進入主墓室。”
在墓中三個月,許南隻說自己在被追趕的過程中受了重傷,不得已留下養傷。
“那些日子草民渾渾噩噩,時常被金人追趕奪命。不敢将這說出口,怕被當成瘋子。大人,草民絕非有意隐瞞,實在是日日被折磨,不敢說出口。”
“哦,是嗎?你與那金人當真隻是這樣的關系,再無其他嗎?”知府眼神淩厲,拍桌而起,“你還不說實話,是把本官當傻子糊弄嗎?”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許南急聲求饒,“草民、草民、實在是說不出口。”
她看上去很痛苦,整個人無助又脆弱。
許南是裝的,她深知自己卻不能将與金鼎精厮混三月,許下山盟海誓之事說出來。知府居然費盡心力将金鼎從墓中帶出,還說出“得金鼎者得天下”的話,也許早就有不臣之心。
她說出口,就勢必會被利用。屆時卷入風波當中,她和身旁之人都得遭殃。
“有何說不出口?”她大步朝她走來,眼看着就要提起她的衣領。
但下一瞬,溫熱的液體濺到她的臉頰,血腥味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