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墓穴已經一年之久,許南最近不知為何愈發頻繁地夢到黑影。幾乎隻要她閉眼小憩,黑影就會出現。
但奇怪的是,她已經很久沒在夢裡見過金金。大約五個月前,純白的空間内就隻剩下黑影,也就是金人。
金人從一開始憤怒的指責,凄厲的哀求,一直到如今變成了隻是靜靜和她待在一處,不再言語的模樣。它這樣的狀态和金金消失前十分像,許南不禁在想,也許過不了多久它也會悄然消失。
那時候,她也就徹底恢複自由了。這樣的日子要多久呢,她一天天數着盼着。
還是那片純白的空間,黑影凝聚成模糊的人形,縮在另一角,瞪着眼默默看着她。它身上的黑霧明顯淡了很多,凝結成的人形也小了幾分。
它的表情格外奇怪,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但有所顧忌隻能保持沉默。
許南餘光觀察到它的表情,但始終沒說一個字。她害怕自己哪怕隻是嘴上回應對方,也會讓它繼續不管不顧入她的夢,繼續癡纏。
“你很快就要成婚了嗎?很快是多久?”長久的靜默後,空間的另一角突然響起空靈的聲音。
許南直直望過去,手突然攥緊,整個人呈現防禦的姿态,反駁聲脫口而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要成婚,成婚是什麼意思,你成婚後就會回來了嗎?”它疑惑問道,“我不能離開這,他說你會回來看我的。我每日都在盼着你成婚,我一直等。”
“你不說話,今日是你第二次開口。”
疑惑散去,它語氣變得期待、驚喜。許南将頭轉向它,明明人形模糊,但她仿佛透過黑霧看到了它飽含期待的明亮眼眸。
金人口中的他是金金嗎?他為什麼這麼說,他們又是怎麼知道她要成婚的消息。這件事她并沒有宣揚出去,春城知道的人并不多。
況且前日才低調下聘,婚期都未定。它遠在墓穴居然知道這事,實在是匪夷所思。
聽它方才那句話,她仔細回想,也總覺得有哪不對。“他說你會回來看我的”,他為何如此笃定,還是說他其實也在騙金人。
若是他真在騙金人,他的目的是什麼?許南收回目光,問了個不相及的問題,“你為什麼總要我回去?那裡不是我的家,在這世道應當是男人跟随女人。”
它對于許南的這番話表現出困惑,對于這些人的禮俗它向來一無所知。
它的語氣遲疑,“可是我永遠也離不開,我和他不一樣,我隻能守在這裡。”
“那他離開了對嗎?”她捕捉到關鍵信息,立即追問道。
黑影陷入沉默,無聲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但許南還是從它的沉默中獲得了答案,金金離開墓穴了。
他如何離開的?許南後背發涼,對方要是找上她。她猛地閉眼,将對方死死掐住她喉嚨的畫面甩出腦中。
在一片沉默中,許南從夢中蘇醒。
時辰尚早,這會已經入秋,她穿着單衣走出房門,竟感到一陣寒意。内心總惴惴不安,金金要是找到春城來,要是知道她即将成婚,極可能一怒之下将所有人“解決”掉。
搓了搓手臂,腦子飛速運轉也沒想出應對的法子來。
“南姐姐,你在想什麼?早上濕氣重,快把外衣穿上吧,别着涼了。”稚嫩的少女嗓音在一旁響起。
許南沉吟的思緒被喚醒,轉頭寬慰一笑,“你個小丫頭,也知道關心人了。”
她上前幾步,拍拍她頭頂,“今日怎地起這麼早,往日放旬假,不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湯姐姐說今日要一齊去靜安寺為南姐姐你祈福,祈禱佛祖、觀音庇佑,你和未進門的夫婿能平安順遂、早生貴女。” 她高興地撓頭,“我太高興了,醒得早了。”
“要出門也不與我說一聲,湯則帶着你們幾個小丫頭也不安全,我收拾收拾和你們一道去。”
她回房穿戴整齊,剛好告訴湯則她也一同去時,大門就被拍得砰砰作響。
“許女郎,我家大人有請。”門外是知府的人。
邁入知府大人的府邸,許南才終于将疑惑問出口,“不知知府大人找草民所為何事?”
傳話的下人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當然是好事,許女郎你可得好好抓住機會。”
好事?她怎麼這麼不信呢。
離她和知府上次見面已過去十月,這期間絲毫沒想起她這号人物,現在突然傳喚她。許南覺得十有八九是關乎生命的大事,她的直覺一向很準确。
她被帶到書房,一路上她都不敢四處張望,生怕看到什麼秘密,給自己惹下滔天大禍。
“大人,人帶到了。”
“進來吧。”冷硬的聲音穿透門闆清晰的鑽入許南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