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衿最後也沒将他要說的那件事說出口。
許南看出了他的猶豫,體貼道:“無事,等你想好了再說也無妨。”
許南站起身,“我先回了,等你的消息。”
“許南!如果有天你知道一個你很珍視的人騙了你,你會怎麼做?”許衿也跟着站起身,他眼裡還殘存淚水,看上去那麼可憐。
“你哪裡對我有所欺瞞?隻要不害我與身旁人的性命,我不會做什麼。因為這天下,有時候謊言也是善意的。”許南越發覺得不對勁,言語間也警覺起來。
許衿會騙她什麼?她左思右想,兩人接觸的六個月,除了最開始租下這小院花了她的銀子,往後許衿從不肯接受她任何饋贈。
騙财沒有,騙色更是沒影。而且要是發生什麼,也是許衿一個男子吃虧。
“我絕不會害你性命。”許衿着急辯解,急着想再說些什麼,但想到自己的謊言似乎不是善意的,一時有些啞火。
他搖搖頭,沉默下去。
許南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從他身上瞧出任何熟悉的地方。
“你這個謊,不會害我性命,那也應當不會讓我後半生潦倒吧?”
許衿還是搖頭。
許南放心離開了。
她與湯則商量了很久,決定了要前往的地方——夏城。這裡是廣大将軍的領地,廣家軍世代守衛在那。
日子就定在五日後,五日後是秋祭日,她那日帶一院子的人出城不至于引起注意。這幾日她照常四處走動,沒展露出任何要離開的迹象。
第三日,知府大人再次傳喚了她。
穿過熟悉的遊廊,許南被帶到了主院外。
“許女郎,請進吧。”這次帶着她的依舊是上次的下人,但她與上次明顯不同了。明明才過了三日,這人眉眼間都染上了驚惶恐懼。
她弓着腰,眼神絲毫不敢往主院看一眼。肩膀不受控地顫抖,許南耳力過人,竟然能聽到她後牙碰撞發出的聲響。
許南臉上剛擠出的微笑瞬間落了回去,心被提了起來。
“既然到了為何不進來?”知府的聲音從裡傳出,隔着門扉許南分辨不出她的情緒。
“大人恕罪。”許南邁過院門,垂着頭走近,在階梯不遠處停下。
知府就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許南能看到她紫色的衣角,和繡着金色圖案的黑色鞋子。
“你說那金人重欲,可為何本官挑的人它都不滿意,沒給任何回應?”知府話裡含笑,聽上去格外親切。
“還是說,你又在說謊話騙本官?”
“草民絕對沒有,請大人明鑒。”許南立即求饒。
“那你擡頭替本官瞧瞧,這些女子個頂個的俊俏,那床上的能力也都不凡,為何它瞧不上?”知府一步步走下台階,停在她幾步遠的地方。
許南側頭望去,臉上表情十分精彩。金鼎被搬到了院子裡,架在石堆上。它身旁站着十個面容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個個高大威猛。
“可看出哪不妥了?”知府就站在她身側打量她,讓許南覺得被一隻毒蛇盯上了。
“它、它早厭煩了草民,這幾個女子也許不合他口味。”
“是嗎?啧,也許它暫時還不需要女人,想要點别的也不一定。許南,你知道它想要什麼嗎?”
“草民愚鈍。”許南真的被對方神經兮兮的語氣弄得渾身不适。
“呵呵。”知府輕笑幾聲,“把人帶進來。”
門外兩個健壯的女人拖着個男人走進來,她們将男人扔進鼎中,動作利索地生起火。金鼎下頭的石堆洞中很快竄出火苗,兩人又個提了桶水倒入鼎中。
金鼎身旁的十個女人皆臉色大變,跪倒一地。
鼎中凄厲的嘶吼拉扯許南的神經,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依舊笑臉盈盈的女人。
“怎麼這般看着本官?幾百年前,這鼎中就常烹活物,就連那凰郡主那妻主都葬身在裡面。你看過那塊石碑,想必也知曉不是嗎?”
簡直是個瘋子。許南瞪大眼,屏住呼吸,想隔絕飄過來的被煮熟的肉味。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聞到,胃裡翻湧,許南終于承受不住幹嘔起來。
鼎中铮铮作響,一陣金光閃過,天降大雨将火盡數熄滅。雨滴掉進鼎中,很快讓沸騰的熱水歸于平靜。
“啊啊啊——,有妖怪,有妖怪啊!”突如其來的大雨讓早場的其他人大驚失色,紛紛往外逃竄。
蹲在地上幹嘔的許南感受到後頸傳來的溫熱觸感,“許南,許南——”
“我頭好暈啊,救救我,我不要吃人。”純淨的嗓音鑽入她耳中,金金的手挂在她脖子上,胸膛緊靠她的手臂。
許南雙眼通紅,視線交彙,血腥味伴随肉味好像又萦繞在鼻間。模糊中,她好像在金金臉上看到了另一張臉。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推開他。
知府嘴角扯着笑,瞧了眼許南絲毫沒有被打濕的的衣服,再看了看自己已經濕透的衣衫,眼神興奮,“果然。”
大雨下了很久,直到院子裡積了潭水才停下。許南和知府站在屋檐下,她身旁還貼着個金金。
她捏住絲毫未沾上水漬的衣袖,手指止不住地顫抖。身旁兩道強烈的目光,讓她想要飛上天,逃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