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起身,朝微微打開的窗戶外看了眼,“天還未大亮,似乎早了些。”
收回視線看向許衿,詢問道:“你何時學會的?”
“一個小厮告訴我,男人得學會洗衣做飯、料理家務。你是女人,那我就是男人,我得學。”
房中還有些暗,許衿背着光,她看不到他的細微表情。
“這樣啊,那你很厲害,居然都學會了。”許南輕快道。
“你還會離開嗎?”沉默半晌,許衿再次開口。
許南穿戴整齊,一把拉開房門,“那你呢,我不離開你的話,你能保證不被人帶走嗎?”
“若你的本體被運往世間各處,我終其一生都要跟随你嗎?”
“這樣你太辛苦。”許衿輕聲道,“我會想辦法的,許南,你在這等等我。”
“一見到光就餓了,先去吃飯吧。”許南沒做回應,選擇轉移話題。
她不可能等在這,湯則身體不好,帶着群孩子她并不放心。
飯菜很快被端上桌,許南有些難以置信,因為看上去像模像樣的。
她擡起頭,正要誇贊許衿,卻發現他臉色奇怪。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許南,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回來找你,等等我。”
他的身體開始溶解,臉四分五裂,一塊塊消失。
“許衿!金金!算了,我在這等你五天,你不來找我,我就走了。”
許衿的身體從下到上,一寸寸消融。金色衣衫化作點點金光,什麼都沒留下。
許南的手心什麼都沒抓住,她的手臂無力地下垂,神色怔然。
廣家軍對春城進行了地毯式搜索,都沒找到前知府的下落。盡管她們沒有什麼别的行動,但城中還是人人自危。
許南也盡量不出門,在院子裡靠着許衿剩下的米菜度過了四天。
第五日,到了她和許衿約定的日子,但許衿沒來找她,她也出不去。
廣家軍并未開放城門,她就算想離開也沒辦法。
一直到第八日,城門準許自由出入。許南一早收拾好包袱,在臨邁出院門時,猶豫了半刻。
就是猶豫的這一小會,她被一群黑衣女人請走了。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府門,熟悉的遊廊。許南再次被帶進知府府邸,來到了那間熟悉的書房。
但這次上頭坐着的人換成了個更年輕的女人,她劍眉星目,抱刀坐在那把椅子上,顯得狂放不羁。
“廣小将軍。”
“你知道我?”座位上的女人張嘴咧出個笑。
“您氣度不凡,一看便不是等閑之輩,與廣大将軍又有幾分相似。”
“我也知道你,你叫許南,羅村人,是個有點名氣的盜墓賊。”她一身正氣,起身拿起桌上的本子遞到許南跟前。
“你的消息這本書上可記得一清二楚,這讓我很是不解。你和春城這知府是何關系,她為何将你的生平事無巨細地記錄在冊?”
許南接過,随意翻動。這本書前頭都記了些春城有名有姓的人。
“你在最後。”廣小将軍提醒了聲,“你名字旁還畫了個鼎,這是何意?”
“利用許南操控金鼎屠戮廣家軍。”許南在看時,她一字一句将紙上的内容背出。
最後又突兀地問了句,“你見過我娘?”
“廣大将軍救過我一命。我從未參與此人謀劃之事,也不知她寫下的這句話是何意。”
兩人你問我答,不管對方如何試探,許南都沒将金鼎有關的事說出去。
廣小将軍審視着她,最後挑挑眉。正要開口說什麼時,外頭一聲巨響打斷了一切。
知府在府邸埋下了炸藥,今日開城,她的人潛回點燃索線。
外頭燃起熊熊大火,火勢很快向書房蔓延。滾滾濃煙沖天而上,爆炸聲震耳欲聾,書房内很快彌漫起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府中哭喊聲一片。
許南當即去裡間,将水盆中剩餘的水潑濕衣物,又拿出兩塊打濕的帕子,遞了張給小将軍後,趕緊捂住口鼻。
兩人沖到院子裡,一旁花圃中響起爆炸聲,許南沒有任何反抗之力,被炸飛一米遠。
知府那個笑面虎,擺明了要弄死廣小将軍。
她躺在地上,摸了把臉,發現沾上了一手的血。
她何等無辜啊,怎麼連她也一道要弄死啊。
滿天火光中,外頭沖進來幾三個健碩女人,把她不遠處的人搬走。而許南也許是被濃煙掩藏住了,沒人順手把她救出去。
“還有人,我在這,救我。”三個女人施舍了她一個眼神,随後合力擡走小将軍。
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南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意志。他爹的,她絕對不能死在這,她堂堂一個大女人,這麼死了太窩囊了。
撿起一旁掉落的濕帕子,忽略全身疼痛,一瘸一拐地強撐着跟随這三個女人逃出院子。院門外的火勢基本被控制住,廣家軍執行力極強,已經滅了一小部分火。
但因為書房外突然又爆炸,火勢再次蔓延,整個府邸都淹沒在火海中。許南吸入過多濃煙,頭腦開始發暈,眼睛刺痛。
跑出府的一路上,她已經遇到了好幾個渾身燃燒的人。憑着求生意志一路跑到府外,外頭圍了許多人,但被一圈廣家軍攔住。許南等人跑出來,等在府外的大夫立刻上前查看小将軍的傷勢。
許南狼狽地躲到一旁,拍滅衣角的小火苗,緩慢喘着氣。
“讓我進去,許南還在裡面,讓開!”許南的另一頭,人群開始騷動,清脆的少年音有些變調,她一下就聽了出來。
“咳,金金,咳咳咳。”她聲音沙啞,想大聲制止他往火場裡沖的行為,但發現發不出聲音。
許衿穿着一身普通衣衫,眼瞳漆黑,眼裡滿是焦急憤怒。他沖破人牆,不顧一切往前奔,衣角翻飛,像隻不怕死的飛蛾。
許南拖着殘軀,一個箭步撞向他,留下句“不要命了”便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許衿把她帶回了他的院子,秋日的暖陽并不刺眼,許南走出房門,與提着藥包從外頭進來的許衿撞個正着。
“許南,你醒了?”
“金金,你回來了?”
許南握拳咳了聲,很快嘴角帶着笑意,“離我們約定的日子過了三日,你能和我一起離開了嗎?”
“等你好了,我們就走吧。”
許衿也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把金銀都藏在了那個山洞裡,這世上已經沒有金鼎,也沒有金人了。許南,你可以放心去把那些東西拿走了。”
“你又是怎麼做到的?金人為什麼也消失了?”許南坐到椅子上。
“它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我将本體徹底毀壞,它也就一道消失了。”
許衿站在她身旁,解釋完後,小心試探道:“你以後會對我好嗎,許南?”
“會,我會對你好。”她沒再回避他的目光,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回答完後,勾勾手示意許衿低下頭,唇落在他嘴角,“我發誓,會對許衿好。”
“等到了夏城我們就成婚,不會再變了。”她加深這個吻,鄭重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