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象州那邊來人了。”
林阮雲正站在案台前練字,旁邊堆着如山的折子,她也隻當沒有看到。
聽到女侍禀報,她臉上的神情并未有何變化,輕輕吹了吹宣紙上的墨迹,淡淡道:“知道了,将人帶去客堂,我一會兒過去。”
女侍領命下去。
林阮雲放下了筆,慢慢站直身體。凝視着寫好的字,原本沉靜的眸逐漸變深。
終于來了。
她之所以會在相府繼續逗留,一來是為了陪伴母親,二來也是知道蘇子離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上一世她病好後,就直接回了政事堂。蘇子離來到相府的事,還是後來聽說的。
據她所知,在蘇子離的父親,也就是林阮雲的姨父,嫁到象州沒過多久就病逝了。這些年與象州除了書信往來,實際上的接觸寥寥無幾。
今兒她母親一病,且不說消息怎麼傳到象州去的,蘇子離來得倒是也快。
林阮雲還沒有忘記,上一世蘇子離是如何指控她收受銀錢買賣官職的,又如何給她原本就多如牛毛的罪證上,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蘇子離一個從小養在家裡的公子,林阮雲想不通他是從哪兒弄來那麼多‘罪證’的。
還記得,當時蘇子離聲淚俱下,說被她騙去書房輕薄,又如何在她書房中無意中‘發現’……
林阮雲想,她倒是小看了蘇子離。
如今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蘇子離為什麼要那麼做。
林家待他不薄。
*
“公子,請在此稍候,我們大人很快就過來。”
女侍領着人進了客堂。
走在前面的藍袍少年容貌清隽,彬彬有禮,臉上始終帶着得體溫和的微笑:“好,有勞了。”
女侍耳根一熱,“公子有事喚一聲便好。”說完就退了下去。
接着便是三兩男侍端着茶點進了屋,邊擺東西邊道:“公子請坐,一路上舟車勞頓,歇歇吧。”
蘇子離正在打量着客堂周圍的布置,剛要點頭,便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過頭目光落到來人身上,一下子就怔住了。
“大人。”
男侍們異口同聲喚了聲,擺放好茶點便有序退了出去。
進來客堂的女子隻用布帶高束着頭發,一身淺色長袍,繡着祥雲的腰帶掐出的腰肢纖細而柔韌、身形欣長勻稱。
尤其是那張輪廓分明的鵝蛋臉,膚白如玉,眉眼沉靜如水,唇瓣豐潤,不點而朱。緊抿不說話的時候,卻透着說不出的冷淡。
蘇子離怔怔盯着林阮雲的臉看,好半天沒有反應。
“表弟,許久不見,姨母身體可好?”
林阮雲淡淡的聲音将蘇子離驚醒。
蘇子離收起眼神中的癡迷和那些複雜的情感,抿唇一笑:“謝謝表姐關心,母親身體很好,隻是聽說姑母身體有恙,子離這才過來探望,希望沒有唐突了表姐。”
林阮雲伸出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道:“不唐突,母親知道你來,本想親自來的,隻是身體不大便利,便由我來招待了,不周之處,請表弟多多包涵。”
說實話,早在知道蘇子離會來的時候,林阮雲就命人把消息堵了,不準放出一點風聲到林儒的院子。
所以這個時候的林儒,壓根就不知道蘇子離來了。
因為林阮雲并不打算讓母親面對這個狼心狗肺的外甥。她知道,上一世母親還是很疼愛蘇子離的。
否則也不會将他留在府裡照看,視若親子般對待,别人家公子有的,一樣也不缺他。
蘇子離一直住到林家被抄。下獄被關了幾天以後,蘇子離突然說要揭發她,這才被放了出來。
自保沒有問題,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但這句話同樣适用于現在的林阮雲。
對于林阮雲而言,蘇子離的存在是個禍害。禍害嘛,要麼驅趕遠離,要麼斬草除根。目前,林阮雲隻打算對蘇子離采取第一種方式。
如果他識好歹的話。
蘇子離聽話地坐了下來,聞言,他捏了捏袖口,柔聲道:“怎麼會,表姐一向公務繁忙,子離隻怕誤了公事。”
雖然是這樣說,蘇子離心裡還是浮出一抹不安來。
不對,上輩子這個時候林阮雲根本不在府裡啊。來客堂接待他的,明明是他的姑母。怎麼不一樣了呢?
“大人,飯菜已經備好。”
來不及深想,就有侍從進來禀報。
林阮雲點了點頭,看向蘇子離:“表弟,還是先用飯吧。”
蘇子離軟軟一笑:“表姐叫我子離就好了。”
林阮雲笑而不語,隻是領着人離開了客堂。
林府向來有食不語的規矩,一頓飯下來,蘇子離和林阮雲幾乎沒有什麼交流。
眼看着天色漸晚,林阮雲隻慢條斯理地漱口、擦手,也沒有開口留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