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水打濕的綠葉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帶着雨後的清寒和冷寂,在平靜清澈的池面上暈開一層漣漪。
身上傳來一陣寒意,端着姜湯朝前面屋子走去的藍月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加快了腳步。
走到門前便側過身,剛要擠開門扉,這時門也從裡面打開了,撲面而來的是爐火帶來的溫熱,接着便從裡面走出了一名男侍和提着藥箱的大夫。
隻同男侍颔了颔首,藍月便匆匆進了屋子。
繞過屏風,隻見林阮雲翹腿坐在圓凳上,腰背卻是挺直,衣擺則自跷起的腳邊自然垂落。
她一隻手随意搭在腿上,另一隻手則不緊不慢地刮擦着冒着熱氣的茶盞,面無表情地聽着跪在一邊的男子說話。
“當時奴才聽公子吩咐去尋魚食了,後面發生的事奴才真的不知道,等奴才回來,老大人已經将側夫押下了。”
“大人,奴才的話句句屬實,求大人明查!”
男子帶着哭腔說完,便朝着林阮雲磕下頭,細看肩膀還帶着微微的顫抖。
藍月隻覺得這人眼熟,定睛一瞧,才認出這不是一直跟在蘇子離身邊伺候的下人鐘兒嗎?
大人這是要替沈蒲做主?
剛想到這,藍月便對上了林阮雲朝他看來的目光,後背霎時就滲出了冷汗,連忙将頭低了下來。
壞了,大人要真是替沈蒲做主,不會連帶治他一個看顧不周的罪吧?
藍月心裡叫苦不疊,姿态卻愈發恭敬,“大人,姜湯已經煮好了。”
遲遲沒有回應,藍月也自然也不敢擡頭去看,也不知是滿屋熱氣熏的,還是慌的,他感覺到有一滴汗水正從額角滑落下來。
“嗯,去服侍你主子喝下吧。”
直到屋子裡終于傳來一道淺淡的嗓音,藍月才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
“是!”頓也不頓地應下後,藍月也不敢看林阮雲,垂着眼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這時才看到此時的沈蒲側頭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而身上已經換上了幹爽的裡衣,一名男侍則跪在一旁專心地擦拭沈蒲被雨淋濕的長發。
藍月剛在床榻邊上坐下,正擦着頭發的男侍也很有眼色地停下動作,轉而起身沈蒲扶起靠在懷裡,方便藍月喂食。
藍月用湯匙在碗裡攪了攪,盛出一勺剛遞到沈蒲唇邊,便瞧見昏睡中神情還算平靜的人,微微地蹙起眉,蒼白的唇更是緊抿,半點湯汁也喂不進去。
渾身都透露着對姜湯的抗拒。
藍月不死心又喂了幾次,可沈蒲的唇就像被漿糊粘住了,嚴防死守,不肯松懈分毫,眉眼間甚至蹙起了明顯的弧度。
見狀,藍月默默收回了湯匙,尴尬地和對面扶着沈蒲的男侍對視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回頭小心翼翼地望向坐在圓凳上的人,便對上了林阮雲也在凝視他們的視線,也不知看了多久。
藍月有些不知所措,“大人,這……”
林阮雲沒有說話,而是将目光緩緩移到沈蒲的臉上,平靜中帶着些說不清的探究,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指敲了兩下,便垂眸抽回視線,睨向還在地上跪着小聲哭泣的鐘兒。
“你說的這些本相都知道了,你若是無辜,本相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自然不會怪罪,下去吧。”
鐘兒連連應下,又對林阮雲磕了頭,這才起身離開。
林阮雲也将茶盞放下,起身走到了床榻邊,她凝視着沈蒲的臉看了一會兒,便朝藍月伸出了手。
“給本相吧。”
湯碗到了林阮雲手裡,藍月也默默退到了一邊。
雖然察覺到林阮雲的意思,但是他在看到林阮雲盛出姜湯喂到沈蒲唇邊時,還是被驚到瞪大了眼睛。
起初林阮雲也跟他一樣,喂起來十分困難,但她臉上也沒有出現任何不耐。反倒在根據沈蒲的反應,似乎是想讓他慢慢适應一般,在逐步減少喂食的湯汁。
後面不知怎的,似乎是察覺了什麼,沈蒲眉眼間蹙起的弧度逐漸平複下來,像是被撫順的貓兒,神情變得緩和柔軟許多,也讓喂食變得順利起來。
喂完姜湯,林阮雲将碗遞給藍月的時候,他還在發愣,直到她向他撇去目光,才一個激靈臉色通紅地彎腰将碗接過。
不知想起了什麼,這時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林阮雲注意到了,便問:“你可是有話?”
藍月視線落到一旁伺候沈蒲的侍從身上,林阮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對那侍從開口:“這裡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
侍從道了聲是,便行禮退下了。
等關門的聲音響起,藍月也不再猶豫,将前幾日蘇子離來舒雲苑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說完後,藍月悄悄看了一眼林阮雲,隻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一時有些不安,正要開口,便聽到了林阮雲聽不出情緒的聲音,“你的意思是,蘇子離知道了沈蒲的身份,而且還是從母親那裡得知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