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行呦,寶貝,我這裡有些消息你絕對會感興趣的。”沈雲之放下漱口的茶杯,笑語盈盈,分明有所算計。
衛安懷已經不耐煩了,覺得她狗嘴是吐不出象牙的,這大概是她要威逼他的手段,正要再下一次逐客令。
“這麼久了,寶貝你難道心中無眷念之人嗎?”沈雲之不慌不忙。
衛安懷一下子呆住了,出乎意料地看向沈雲之。
“啧啧,看你這不可置信的樣子,還以為我怎麼着你了,之前我是不想你勞心勞神,靜心養身體,這才什麼都不和你說,要知道你這薄身闆,小細腰,我都不敢用力,就怕不小心折斷了。”沈雲之說着說着就擡手比劃了起來。
“住嘴。”衛安懷雙頰紅了,惱羞成怒,這人簡直是口無遮攔。
“有事說事,休扯那些不相幹的。”
“有關淮石老人的。”沈雲之瞬間正經了起來,掏出了一個信封。
“他雖是我授業之師,但我與他多年已無來往,若你消息是這個,那你不必開口了。”衛安懷語氣明顯不以為意,然而袖中握拳,生疼的皮肉照出了他内心的波瀾。
撒謊!我都看見你瞳孔緊縮了,已無來往,真是張口就來,你手下大半人馬是誰替你搜羅來的,替你保住的,五六年來,都不知道為他的小徒弟尋了多少天材地寶,真真疼愛至極。
“這麼急着撇清幹系,難道是怕我利用你威脅他嗎?”沈雲之玩味地笑了。
衛安懷平靜起身,望向門外紛紛揚揚的落花,眨了眨酸澀的雙眼。
“我說了,我和他已無來往,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雙耳失聰了,真是報應不爽。”衛安懷冷漠嘲弄。
腰間突然一緊,衛安懷尚來不及掙脫,沈雲之溫柔一吻就落在了他的眉眼上。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絕無此意,以後也不會有。”沈雲之強硬将他掙紮的手擒住,放到唇邊吻了又吻。
就算做,也不能從他身上下功夫,他夠累了,合該置身于風平浪靜之中,而非繼續遭受風風雨雨。
“放開。”衛安懷臉色爆紅,死命掙紮,連抽帶踹。
“人都下去了,沒人看到,别害羞,寶貝。”被踹了好幾腳,沈雲之也不舍得放開。
衛安懷早就看到婢仆下去了,但就算沒人,大白天在房門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呼呼......”
衛安懷氣喘籲籲,恨不得眼神殺人,沈雲之得意一笑,将人抱上軟榻,這才松開手來,繼續下去她怕她把持不住。
衛安懷噌噌就挪到另一邊去了,警惕地提防着她,沈雲之坐上他空出來的位置,将信封遞給他。
“對你,我不想那麼做。”沈雲之誠摯而深情。
“我窺視你将近六年,你們的關系如何我一清二楚,消息也不是假的,所以,拿去吧。”
衛安懷心無觸動,仇恨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若不是她,他不會遭此屈辱,他隻是慶幸,慶幸沈雲之沒有那些膏粱子弟的惡劣習性,不使他滑落到更可怕的深淵裡。
現在聽聞沈雲之無意拿他做筏子,他亦有些釋懷,他甯可他真死了,也不要老師因他而勞心費神,不得安享晚年。
久處人心詭測之中,真話假話他還是能辨别一二的,心裡的陰雲蓦然散開了一角,一絲輕快在他心裡徘徊,隻是......那紙仿若千鈞之重,叫他不敢接。
見衛安懷仍猶豫不決,沈雲之知他情怯,會心一擊:“老人家很思念你,難道你就不思念他嗎?”
衛安懷眼眶一下子紅了,連對沈雲之的怒火都發不出來,他一把将之奪過來,深吸了幾口氣,方才平靜下來。
“你待如何?”許久,衛安懷輕輕開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沉重。
沈雲之輕易地給了他第一封,将來第二封、第三封......豈會毫無條件,畢竟這是多麼好拿捏他的手段,而他無法不在意,他們皆是他的至親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衛安懷怔愣了一下。
“不如何,好好吃飯睡覺就行了,有事無事也不要想着尋死。”要是床上更配合一點就完美了,當然這句話沈雲之沒敢講,就怕他拂袖而去,天知道,這是他倆為數不多平和交談的時候,沈雲之無比珍惜。
之前是她想差了,他重情重義,且并不畏死,她想以死亡的痛苦使其懼之,實在是一步臭棋,折騰他也折騰她。
“那你停止那些無禮荒淫之舉。”衛安懷對此不抱希望,不過是出于對尊嚴的維護。
“你有點階下之囚的自覺沒,還讨價還價,信不信我以後啥消息都不跟你說。”沈雲之不爽了,咋咋呼呼起來。
“随你。”他恨極了沈雲之的強權壓迫,為了至親的消息放下身段任其予取予求,他做不到,老師也不會願意看到他卑微自賤。
沈雲之拿他沒法子,氣呼呼地往裡間去。
“你該走了。”衛安懷見她動作,急切出聲。
“我要在這歇息,你、陪、我,來人,伺候公子梳洗。”沈雲之強調。
“無賴。”衛安懷又氣着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不管衛安懷如何不願意,還是被強摁在了床上,連信封都來不及拆開看。
衛安懷對于沈雲之的緊擁自然鬧騰不休,還掐她,沈雲之深感煩擾,閉着眼涼涼開口:“不睡那就脫。”
衛安懷一下子僵住了,沈雲之換了姿勢抱他,讓他放松,然後沉沉睡去,衛安懷一瞪再瞪,咬牙切齒,直到精神疲乏撐不住,沒奈何,隻能就着這般姿勢睡着了。
傍晚時分沈雲之如約而至,本以為會見到蓮慈的壞臉色,沒想到小院裡琴音不絕如縷,如林籁泉韻,聲動梁塵,響徹停雲。
正房後荷池水榭,衛安懷一曲接着一曲,幾多愁悶,幾多難平,從琴音中傾瀉而出,暗沉的天際一如他灰暗的内心,漸入黃昏不見天光。
沈雲之倚欄憑柱,靜靜望着他背影,琴音繞荷塘,躁動漸漸消弭無形。
一連兩首,沈雲之收攏心神,上前一把按住了琴弦,她的陰影瞬間籠罩住了衛安懷,餘音就此停息,亭上燈籠昏暗,衛安懷的面容明明滅滅。
“你累了,該回去歇息了。”
衛安懷蹙眉,遙望南面,一座孤零零的墳墓立于衛家祖地中。
娘親,孩兒身陷樊籠,前方尚有歸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