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抱恙,皇儲未立,京城人心浮動,對于各路人馬而言,不亞于驚雷平地而起,皇城上空人心鬼蜮一一膨脹開來,卻維持着岌岌可危的平靜。
某一天,激流噴發,炸開了平靜的水面,一份檄文傳揚開來,内容直指五皇子狼子野心,構陷嫡兄,殘害忠良,天地不容,特舉義旗,以清妖孽。
舉世皆驚,尤其是武蕭王,此文正是以他的名義發出的。
“小賊害我。”說罷怒氣沖沖持劍殺向黃觀海的住所殺去,卻發現樓閣空蕩,人已遠遁而去,不知蹤迹。
此人日前獻寶而來,直言雄主将出,所向披靡,将立萬世基業,對武蕭王極盡贊美之語,而後料中諸事,手段非凡,武蕭王引為奇人,托付信任,内外事皆交付于他,不想惹來如此大禍。
武蕭王悔恨不已,憂懼已極,封地無兵無馬,朝廷一旦治罪,他将大難臨頭,正準備提筆殷殷告罪,未料一夥叛賊打着他的名義攻下了一個小縣。
聞此,武蕭王頭暈目眩,肝膽俱裂,一頭栽倒在地。
然而棋局初成,他處便突起萬丈波瀾,事态脫離了預想,北越牽扯其中,扯不去洗不淨,流言越傳越廣。
鎮北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沉疴不治為虛,狼子野心為實,一直預謀發兵南下,割據山河。
沈雲之有所詫異,但并未氣急敗壞。
“預料之中,妄想渾水摸魚,好漁翁得利,我倒要看看你是誰。”
瓷缸中,衆魚兒争相搶食,清澈的水波揚起了污泥,見此,沈雲之輕輕地笑了。
聽得主子如此說,花芙憂慮不忿的心也漸漸沉靜下來。
“窺一斑而知全豹,倒是個能人,既然顯形露蹤,被我們抓出來是遲早的問題,我倒要看看,誰,在算計我。”微笑的話語中殺意突起。
花芙明白了,陰影裡不為人知的毒蛇是最緻命的,如今能揪出來,自然利大于弊,看來要加快計劃了。
在各方心思未明的情況下,沈雲之的主治大夫之一失蹤了,之後一切風波停息了,北越各方的探子安靜了下來。
隻因沈雲之在這個真大夫真探子面前,完美诠釋了什麼叫惡臭膿腫,病入膏肓。
沈雲之嗅嗅身上的氣味,沒好意思去東院例行坐坐,她可是犧牲大發了,沈雲之皺着一張苦瓜臉,癡癡望向東面,一日不見,何止隔三秋。
隔天,留言愈演愈烈,沈雲之命不久矣,疫病擴散,焚毀屍體的流言蜚語又從東城傳出。
幕後之人攪風弄雨,侯府采買的藥材越來越珍貴了,北越民衆雖有惶恐,但算安定,遵循着防疫條例居家過日子。
曾經北越也差點疫病大流行過,沈雲之借機發作,精兵掃蕩,狼牙軍隻初露鋒芒,便取締了北越所有的秦樓楚館,明搶暗奪各大豪紳的賭坊,斬落了不少貪官污吏,北越氣象為之一新。
她還下令大書特書,言明疫病源于他們的暗中作惡,緻天地污濁,降下天罰,同時沈雲之極力普及各類祛疫病的良方,很多人受益存活後,也逐漸接受了屍體存有邪氣,焚毀可盡除的思想。
從此,沈家女郎的威名開始流傳,種種手段猶如天授,收效甚偉,百姓愈發擁護信任,此時他們也相信着鎮北侯定會化險為夷,一如當年,在他們眼中,沈雲之非非常人。
那一年是沈雲之“賺”到本錢發家的序章,也是豪族抄家破族的黑暗歲月。從此,豪紳不是對沈雲之恨之入骨,就是戰戰兢兢,更甚者舉家外逃,一切家資自然又落入了沈雲之的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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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虎難欺,倘若她全盛,我危矣,幸好,幸好......”光影中一人面帶憂慮,心有餘悸未消。
“主公多慮了,沈雲之雖得人和,但不得其時,雖有翻天之力,也注定要飲恨而亡。”下首者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眸光流轉間傲視衆生,通身飄逸放浪的氣質,在場無人可與之争鋒,席間小婢雙頰無不飛紅,暗歎郎君豔絕,神采風流,她們望而卑怯,秋波暗送縷縷绮念。
主位之上一人輕輕颔首,神色中滿是贊同之意,席間氣氛為之一松,歌舞飛揚,管弦靡曲中附和奉承之聲膨脹了起來,其間流淌的怨恨,嫉妒也在侵蝕着妒恨者的心靈。
“報,武蕭王反了,現已攻下東微二縣。”
主座之下,那人神情失态,頃刻之間,轉頭盯住了下首最近之人。
“子謙!”
他當然知道主上的言外之意,惶恐之心。
武蕭王造反無論虛實,京城一定會派人前來,目的隻有一個,削藩,誰都逃不掉,皇帝的刀一直在頭頂懸着,如今終于有借口落下來了。
前一刻還野心勃勃,志得意滿的男人一下子慌忙了起來,勢不足,氣難盛。
雖有滿腹謀劃,但胳膊擰不過大腿,皇上一起兵戈,他數十年的隐忍皆不過是笑話一場。
“主公勿憂,此事大有可為,說起來,也可算一件好事。”
他輕撫杯盞,氣定神閑的樣子大大和緩了上首者憂懼之心。
"此話怎講?”上首者身體前傾,盡顯迫不及待。
“今天下離亂,稱雄者不可勝數,然無人信義可著四海,民不附,事難成,況生民苦此世道久矣,主公貴為帝胄,名正而言順,彼時可趁勢而起,據東川沃野之地,任用賢能,解生民倒懸之急,何愁人心不歸,地勢不利,實力不足……王師有何懼哉!”
室内氣氛為之一緩,然而妒恨者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