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小白臉開口一番高談論闊,有人當即跳出來激烈反駁,此計雖好,可時不我待,依此計而行,何異于引頸受戮,末了大罵一番,出盡連日來被人壓下一頭的郁氣,卻被上首之人厲懲,枉丢了性命,餘者噤若寒蟬。
“傾覆之禍已近,此人不思良策,反倒嫉賢妒能,意圖公報私仇,亂我軍心,為賊,當誅。”四下靜默。
風暴中心的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風流銷魂之态更甚,隻唇間的譏諷之意無人能察,人心在我,區區小人,安敢亂吠,蠢啊,蠢啊。
此人倒是沒說錯,但,幹他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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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澗,太和崔氏的嫡幼子,容貌昳麗,滿腹經綸,公認的南州冠冕,但為人輕世傲物,放浪形骸,自視超群絕倫,在文集雅會上時常以駁倒他人為樂,使不少人掩面而去,而他一攏長袖,撫琴高歌,歌盡嘲諷之意,此人作風就不是個規矩的,但他竟然擇陳襄王為主,為其出謀劃策,陳襄王懦弱無膽雖是假象,但他們兩個怎麼看都不是能尿到一個壺的人!”
花芙的疑惑亦是沈雲之的疑惑。
既然擇主,卻不和陳襄王的其他臣子和和氣氣,反倒勢同水火,慣會挖苦嘲諷,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其大切八塊來洩憤,他是真心奉其為主,還是另有所圖。
他才出現在陳襄王身邊不久,陳襄王就一改往日隐忍之風,竟然直接轟轟烈烈地起兵,當真冒進,雖說豪傑并起,諸王“不甘落後”,但陳襄王在皇上眼中絕對是最亮眼的崽,她起兵,皇上會懼,諸王起兵,皇上隻會怒。
雖說少不了她的推動,但這麼順利還是超乎她的預計。
一個變數,崔澗,崔子謙,此人意欲何為?這般喜風喜雨的個性,我要不要剪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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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衛安懷尚不知道因他“死亡”,手下人亂了陣腳,一部分投于安王麾下,另一部分忠于他的人則慘遭五皇子追殺,逃往南方,被李道學庇護住了。
沈雲之知道,但也無意告知衛安懷種種噩耗。
當她繞過影壁,一道風儀秀整的身影正立在庭院之中。
華服美人,玉顔如雪,但飄忽若絮,好似人間難留。
沈雲之道不清楚,本能不喜這樣的他。
沈雲之一瞧再瞧,眼珠子不離半分,垂涎美色,雖無歡顔,但别有一番脆弱之美,冰雪亦有萬種風姿,令她神搖意奪。
衛安懷望向南面,臉上平靜無波,看似大大方方任她打量,實則心如刀絞,無一甯日。
“果然寶藍色很适合你,真乃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沈雲之有感而發。
“我們談談。”衛安懷語氣淡淡,面目沉靜,盡力沉澱下晦暗的情緒。
沈雲之在他的身側站定,不言不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側顔,盯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終于聽到了面前人亂了氣息,沈雲之暗笑,原來不是毫無影響。
“好啊,談什麼,談你的恩師,好友,下屬,還是我們的妹妹安樂呢。”沈雲之這才慢悠悠地開口,有的談就好,就怕沒得談。
衛安懷突然轉過頭來,正顔厲色。
薄怒的潮紅染上他冰雪的臉頰,眼中是無法釋去的痛恨。
“自認家門,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改換門庭,縱然想認,我僅一個胞妹,外來的魑魅魍魉我是不認的。”
“事實勝于雄辯。”沈雲之強硬拉起他的手,給他揉了揉,驅寒氣,還一臉你說了不算的得意樣。
衛安懷銳氣被挫,望着她嬌豔的臉龐,不寒而栗。
如此佳人,奈何為寇,征伐搶掠,無所顧忌。
想走開,沈雲之直接勾住他的手臂,
沈雲之哂笑,不想刺激他了,也沒忘了來此的目的,直接話語轉入正題:“崔澗此人你怎看?”
查了才知道,他們原來還是同窗。
衛安懷蹙眉,如何不知道沈雲之在轉移話題,同時他也敏銳意識到了什麼,沉思幾下開口了:“他,功名利祿非所求,人間紅塵亦是虛妄浮夢。”
園中一陣沉默,沈雲之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奇心是起了,但偏偏不受他言語“引誘”。
“他做了什麼?”耳尖在發燙,衛安懷幾乎無法忍受這樣的目光,主動開口。
“也沒什麼,就是投了陳襄王,将他架在火上烤。”沈雲之無意讓他做猜謎人。
衛安懷訝異至極,這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低頭習慣性地深思起來,想從過往的蛛絲馬迹中尋出反常的端倪。
崔澗是絕無可能貪圖從龍之功之人,這一點他可以肯定,盡管少年時他們已分道揚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