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催破曉,天際初開一縷晨光,為行路人照亮前路。
荒涼山坳,山村微露一角,越是靠近,衛安懷心底的希望越是渺茫。
“公子,我們要上前嗎?”他們的行迹可瞞不住對方的斥候,前方軍隊竟讓他們跟到現在,如此放任令他們不寒而栗,他們果真不是剿匪平亂來的,恐怕真是有了小姐的消息。
村口把守的士兵們雖恪盡職守,那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卻是一個接一個投過來。
衛安懷見此情景,咬咬牙道:“進村。”
村子寂靜無聲,士兵見人果然要進村,早早收到命令的她們默默讓出了一個缺口。
關伯覺得預感成真,冷汗當即浸濕了後背,他望向前方,公子面沉如水,目不斜視,直直驅馬往村西去。村子不大,一望地面馬蹄印,正向村西頭去。
衛安懷的心開始激烈鼓噪,劇烈到消弭萬籁之聲,萬物皆不入心神,唯有這九年來日思夜想的思念如此強烈,強烈到令他苦澀驚喜,令他全身在發抖,前胸後背如火燎。
妹妹,是你嗎?!
荒山腳下,破舊茅屋外,一些士兵圍住了小院。
衛安懷一見心涼透了,心湖湧動的漣漪當即凝結,令人窒息的絕望侵染開來。
果然不允麼!
對峙之時,一位身着甲胄的将軍從屋内邁步而出,正是溫殊瑕,她眼光敏銳,直接鎖定衛安懷。
衛安懷神情嚴肅,凜若冰霜,他不畏煞氣,不懼對方破損可怕的面容,視線相交,衛安懷心一沉再沉,幾乎停跳,他強撐着,不願接受的事實攥緊了他的呼吸。
溫殊瑕眼中精光閃動,衛安懷沒忽略她眼裡的探究打量,可他從未見過她,如此面容,莫非......驚疑不定間,溫殊瑕上前行揖問候:“在下溫殊瑕,見過公子。”語氣自然,仿佛如常。
溫殊瑕,沈雲之的愛将之一,果然是她。
主将先開口,下屬雖然不知道面前這位俊逸郎君是何人,也個個開口見禮。
衛安懷幾乎按捺不住心底噴發的恥辱羞惱,身後的下屬除了關伯外,其餘人皆露出驚異的目光。
衛安懷愀然不樂,質問道:“吾妹何在?”若不是前面如此多人阻擋,他多想沖進去。
“小姑娘無恙,隻是睡着了。”溫殊瑕迎着衛安懷急切淩厲的目光,示好性地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她乃公子至親,公子與其失散多年,思念刻骨,本不該使骨肉離散,但是将令難違,我等必須護送她回北越,望公子見諒。” 有什麼帳記到侯爺頭上,冤有頭債有主,我隻是個奉命行事的無名小卒啊。
“憑什麼?這是我們公子的親妹子,你們沒有資格這樣做。”
衛安懷如遭當頭一棒,眼前發昏,喉間湧起陣陣血氣,怒目圓睜,低喊:“沈雲之何在?”引來周遭不知情者好奇目光。
溫殊瑕揮開圍着的親兵,低聲道:“此乃軍事機密,請恕我不能奉告,望公子保重身體,他日你們兄妹二人自有再會之期。”
突然,溫殊瑕驚住了,她見到了什麼!
凝滞的眼眸中,深切悲傷浸沒了怒恨,凝結成一滴緩緩落下的清淚。
溫殊瑕心中抓狂,嘴裡發苦:侯爺,你害死我了,得罪了上司不可怕,得罪了上司琉璃似的枕邊人,她還有前途可言嗎!侯爺用情如此之深,難保不會重色輕同袍。
未等她想出辦法描補,衛安懷仰頭眨眨眼,苦澀道:“我想見見安樂。”
溫殊瑕哪有不允,哪有不諒解的,當即讓人抱出小姑娘來,小姑娘面容沉靜沉睡在毛毯之間,親兵的臂彎之中。
衛安懷一見肝腸寸斷,十歲的小姑娘瘦弱的不似這個年齡的孩子,消瘦面容與母親有六分相似的精緻,母親往昔音容頓時浮現眼前,愧疚如潮水般淹沒了他。
他愧對母親,愧對安樂,身為兄長,沒能保護她,找到她,反讓她遭受了十年苦楚,悲傷淚水洶湧而出。
他顫抖伸手,情不自禁想抱住她,溫殊瑕眼疾手快橫戟其間,一副弱不禁風,深受打擊的模樣,萬一兩人都摔出好歹來她要怎麼辦。
“時候不早,公子,我等該啟程了。”
衛安懷眼眶發紅,仇恨怒視。
你真是害死我了,侯爺,欺男霸女明明是你的鍋,卻要我來背,唉!
“公子見諒,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對了,屋裡那位逃奴任由公子處置。”